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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兴唐传》在线阅读,电子书下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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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3-20 11:58:3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说实话,我很喜欢兴唐传-瓦岗异闻录这部MOD
为了让广大玩家更加了解兴唐传,对游戏背景更深入理解,
所以我补上《兴唐传》,以供大家阅读,下载.

文章是逐次添加的,欢迎大家参与内容讨论.


兴唐传 第一回 临潼山秦琼打杨广 盘谷寺柴绍遇李渊
千里长河一旦开,亡隋波浪九天来。
锦帆未落干戈起,惆怅龙舟更不回。

一首唐诗吟罢,长篇评书《兴唐传》开书了。《兴唐传》是《说唐》的前一部分,讲的是隋末农民大起义,推翻昏君杨广,唐朝应运而兴的故事。整套故事千头万绪,咱们就先打一家英雄说起。

却说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太平街专诸巷住着一家英雄。说起这家英雄,真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此人姓秦名琼字表叔宝,原籍本是三江人氏。他的祖父秦旭,乃是南陈的太宰,父亲秦彝也是南陈马鸣关的总镇。只因陈后主荒淫无道,隋朝杨坚伐陈,兵到马鸣关,秦彝被隋文帝杨坚的兄弟靠山王杨林打死。秦彝之妻宁氏,一见城破、夫死、家亡,带着义子秦安——原来是他家的仆人之子,和他亲生的七岁幼子秦琼,逃回山东历城县的娘家来,买了一所小房子,就在当地落了户。秦母宁氏扶养幼子,白天教他读书,晚间有秦安传授他的武艺。这秦安的武艺乃是秦彝的亲传,自然是尽心竭力地传授秦琼武艺。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地安居度日。光阴荏苒,一转眼过了六、七年,他们娘儿三个是不进分文,有出无入,日子上渐渐地穷苦不堪了。秦安一见这个样子,不能坐等挨饿,就禀明了母亲,自己做个小买卖,卖点花生、铁蚕豆的,补助家中日用。这时秦琼已经十八岁了,练得武艺高强,家传这一对瓦面金装锏,更是无人抵挡,并且为人直,专打抱不平。邻居们看他是条好汉,又能孝敬母亲,就把他荐到历城县衙门里学习当差。一年之后,补上了一名捕快,随着班头出去办案,捕盗拿贼。皆因他办案认真,武艺高强,所以黑道上人全都怕他。在这三年之间,很办了几档子出奇的案子。再者他是仗义疏财,人人佩服他的孝母、爱交朋友,因此众人赠了他一个美号是“赛专诸、似孟尝、神拳太保、双锏大将”。并顺口称他是“锏打山东六府,马踏黄河两岸”。这么样一传扬出去,就无人不知有这么一位山东好汉秦琼了。

秦琼虽然办案认真,可是不胡来,对于老百姓的身上一点没有借势欺人、勒索敲诈的恶习。所以山东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不敬重他的。历城县知县张仪臣,看他年纪虽然很轻,可是很有胆识,所以很看重他。秦琼二十岁这年,就升为捕快的班头了,他手下有四名小头儿,是樊虎、连明、铁奎、任忠。这几年因为捕盗捉贼,秦琼走遍了山东各府。他一看地方上的官员,差不多净是些个赃官,逼得百姓铤而走险,心里很是气愤,所以后来对于捕盗捉贼,也就另有个分寸了。遇到劫夺御任官员的绿林好汉,也不十分追拿了;遇到被屈含冤打官司的人们,却是尽力帮忙,设法给他们开脱。家里从他一当差,境况比从前自然宽裕了。在他二十二岁这年娶妻,娶的是本地西门外的姑娘贾氏,过门之后,夫妻很是和美,婆媳们也很投缘。

几年过去,这天,历城县接到一封公文,知县张仪臣拆开一看,是由刑部衙门转不来的。说山西的潞州、泽州地面,有漏网的蓝面鬼朱华、小母鸡周冶等十八名江洋大盗,落在山东地界,叫历城县协同捕捉归案。知县把秦琼叫上来,告诉他这件事,叫他办理。秦琼只得领命访拿,也是凑巧,不多几天,就把这漏网的十八名大盗全都捉住。禀报了知县,张仪臣十分欢喜,当时备了公文上详,又派了秦琼、樊虎带着四名伙计,押解着这十八名大盗去往京都长安,到刑曹挂号归案。秦琼回到家中禀明了母亲和大哥,要同攀虎二人解差进京。第二天,备好了黄膘马,挂上双锏,又带上三十两银子,以防路上遇着朋友要花费,并且打算在潞州买几匹潞绸,给母亲做寿衣。秦琼、樊虎同着四名伙计,押解着犯人上路。一路上对待这些犯人并不为难。一路无话,直到了京都长安,在刑部衙门挂号、领批文,押解着犯人原地归案。

这时候正是炎热天气,这一天走到临潼山楂树岗大道北边树林子里,正在歇息,忽听西北方有众人呐喊的声音:“救人哪!救命啊!”秦琼说:“啊!兄弟,你听!”樊虎说:“像是有劫路的声音!这不是有人喊救命吗?”秦琼说:“这里离京都很近,会有白昼打劫的事,真是奇怪!贤弟,你在这里看着差事,我去看一看去。”说完,认镫扳鞍上了黄膘马,催马就奔西北蹚下来了。正往前走,见西北有一痤山,在山下的平川地上,几员战将围着一个官员在那里恶斗。

书中交代,这是怎么回事呢?这正是杨广率人劫杀李渊。话表隋朝开皇天子杨坚,所生两个儿子,长子名叫杨勇,次子名叫杨广,长子入永寿宫封为东宫太子,次子杨广加封晋王。杨勇为人正直忠厚,从来不喜欢自吹自擂,可杨广就不然了,他好在爹妈面前抖机灵。爹妈刚想要做什么,他一看你的眼神儿、脸色,还没等你说出来呢,他就事先全给你办到了。因此,杨坚非常喜欢这二儿杨广,看不上太子杨勇。有一天,满朝文武在金殿上议事,杨坚说:“众爱卿,我想我大儿杨勇将来恐怕成不了大器,继续不了我的江山事业,我二儿杨广倒是德才兼备、文武双全,孤有意要废长立幼。”满朝文武闻听是默默不语。书中暗表:杨广这小子野心是太大了,私下里他把文武群臣差不多都买通了。只有唐国公直言敢谏,他急忙走上前撩袍跪倒:“万岁且慢,依臣所见,废长立幼乃取败之道。我主曾记得秦始皇废扶苏,立胡亥之故事乎?因为废长立幼,秦始皇的江山一旦毁于秦二世之手。”杨坚一听,说:“唐国公所言者善,朕如梦方醒。”打这儿废长立幼的事就不提了。杨广一瞧,李渊哪李渊,要不是你在我父王面前说这个,天下就是我的啦。看起来有你姓李的在,我这天下坐不成。暗地里他和他的三叔杨素、丞相宇文化及商议怎样除掉李渊。宇文化及说:“千岁,不要紧,我有一计能要李渊的命!”他造了一首假童谣:“季无头,海无边,早晚天下由他管。”由相府里派人去长安城里外四郊,见着七、八岁的小孩就教他们唱这首歌,学会了不白学,给点吃的,这叫疏散童谣。慢慢地小三跟小四学,小五教小六唱,没一个月的功夫,小孩都会唱了。日子一长,让那专门查看民风的御史听到了。这天早朝,奏与天子知道。杨广等人本意是要害李渊。“季无头”是李,“海无边”是渊,“早晚天下由他管”说早晚隋朝的江社稷是他的。可是杨坚没想李渊,他想“季无头”是李,“海无边”这么大的水不就浑了吗?大概是个浑字,结果把官居左仆射的李浑给杀了。他还是不放心,又下令长安城所有李姓迁出京城四郊百里之外,朝里所有文武百官姓李的全贬职归故里。贬来贬去贬到李渊这儿啦,杨坚可为了难啦!怎么?他们是亲戚。杨坚的媳妇复姓独孤,李渊的母亲跟这独孤皇后是亲姐儿俩。要论起来,杨坚是李渊的亲姨父。杨坚想来想去把李渊贬去唐国公,看在亲戚的份上又加封太原侯,代管河东,命他火速去太原上任。李渊回家跟夫人一说,窦氏夫人就怔了,原来窦氏所生一女三子,长女凤阳,长子建成,次子世民,三子元吉。现在她又身怀六甲眼看就要分娩,闻听此事,着急地说:“哎呀,我这么重的身子可怎么走哇?”李渊说:“夫人哪,他们造假童谣分明里要我李渊一死,虽说你快要临盆,咱们也得快走,恐怕杨广一计不成反生二计,到那时候想走可就晚了。”窦氏一听,看来此处乃是祸地,咱们走吧!到了第二天,天还不亮,李渊一家人收拾零星物件装煞车辆,夫人和小姐乘坐骡驮轿,李渊全身披挂,别弓带箭,在马上挂好家传下来的定唐刀。李渊一家人出离了长安城,把式摇鞭:啪!乒乒乓乓……尘沙荡扬,土砾翻飞,一直往东就走下来了。杨广见李渊被贬,即日离开京都长安,要陷害李渊就更难了,心中气愤不出,就跟丞相宇文化及又商量好了一个拦路劫杀的法子。

杨广在兵马司调了十六员偏将、五十名兵丁,由他亲自率领,让兵丁们反穿号衣,埋伏在临潼山下,等候李渊来到时劫杀。因为怕李渊看出他的本来面目,所以是青纱遮面。所有马上的战将虽然是盔甲俱全,却都撤去了簪缨、护背旗,看不出品级。李渊来到时,就见一个黑盔黑甲的将官,把大枪一摆,拍马上前,口里叫道:“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从山前过,留下买命财。对面的来人,留下买路的金银,放你等过去,哪个不服,进前答话!”只吓得李渊全家下人等叫道:“侯爷!对面有盗匪劫路,这可怎么好?”李渊一想离京师这么近,如何能有强盗?再者为首的这人又是青纱遮面,心里早已明白是杨广前来劫杀,忙吩咐众人说:“你等不要惊慌,他们并非是强盗,乃是我的对头到了。且把车辆家眷藏在山坳之内,待我上前答话。”众人把车辆家眷转过头来,赶进一个山坳子里面藏躲。幸亏李渊为了保护家眷,一路长行是全身披挂。他这才催马上前,抬脚从马上摘下锯齿大砍刀。这时候对面的来人不容李渊答话,抖枪就扎。李渊见大枪到了,用刀往外一绷,支开了大枪,摆刀平砍过来,那人抽枪不及,赶紧低头,略微慢了一点,正砍在左额角上,噗哧一声,就把那人的上盖削下来了,死尸坠马。杨广一见就是一愣,对众人说:“李渊乃是家传的刀法,武艺高强,你们多要慎重留神!”话言未了,旁边有个使棍的将官说:“王爷,待我上前。”说完铁棍一摆,催马往上就撞,叫道:“来人少要张狂,我来取你的性命!”话到、马到、声音到,铁棍使的是举火烧天式,朝着李渊头顶砸下。李渊马往上迎,左手反把抠住马的铁过梁,右手控着刀头,青龙吸水的架式,抬头看铁棍砸下来,见他不能变招换式了,这才拿刀头往上一挂,左手抓着刀杆压住铁棍,使了一个推风扫月,刀头向来人的偏脸削来。这员将官抽棍一立,绷开了刀头。二马错镫,李渊推刀纂,献刀头,回身反背一刀,那员将官再打算悬裆换腰招架,可就来不及了,只见刀锋过处,腰断两截,上半身栽下马去,马驮着上半个身子就落了荒啦。杨广看李渊的刀法精奇,十分骁勇,若是自己催马迎敌,一来怕李渊的武艺高强,敌挡不住,二来恐怕显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,叫李渊看出来就不好办了。便朝着左右众将说:“围!”众将领命,齐撒坐骑,各抖丝缰,把李渊团团围住,动起手来。步下的兵丁也一齐喊叫:“杀呀!拿呀!别叫他跑了呀!”层层地把李渊围在了当中。这时李渊摆刀力战,顾前打后,指左杀右,马打盘旋,来回乱转。那边李渊的家眷、仆从退到了山坳之后,一看李渊已被众人围上,个个惊慌失措,口里喊叫:“救人哪!救命啊!”李渊被围在当中,又听那边众人喊叫救命的声音,心中更是着急,不知道家眷现在是否被害,又搭着寡不敌众,只累得他鼻洼鬓角热汗直流,口里嘘嘘带喘。不禁仰天长叹道:“此处莫非就是我李渊的丧命之地吗?”

正在万分危急,这时,恰巧秦琼催马到了此处,一看被围的这位长官,身高九尺,体格魁伟,面如冠玉,三绺墨髯,金盔金甲,坐下马,掌中刀,和这十几员将官团团混战,只累得汗流气喘,看看力尽。秦琼不由得气往上撞,暗道:“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对敌,未免斯人太甚,待我助他一臂之力!”想罢,摘双锏,上下一分,大喊一声道:“呔!你们且慢动手,管闲事的来也!”杨广以及李渊众人一看,见此人跳下马来平顶身高八尺开外,细腰奓背,双肩抱拢,头戴平顶捲檐笠,身穿一件蓝布的合衫,袖口下摆都镶着青牙子,胸前五股攒成青丝线的十字袢,腰扎杏黄色的丝鸾带,双搭蝴蝶扣,大红中衣,高底靴子。再往脸上观看,面似淡金,剑眉虎目,准头端正,四字海口,大耳相称,颏下微须。胯下一匹黄马,四蹄翻飞,类如闪电一般,马也精神,人也威武。再看掌中是一对瓦面金装锏,不怒自威。这边一员将官飞马迎上前来,喊喝一声说:“来人少往前进!你是什么人前来多事?”秦琼说:“你也不必问我是谁,你们众人围着一个人厮打,太不公平,我是来打抱不平的。”那人说:“我们的事,你不要管。你要是多事,碰巧连你的性命也得饶上,依我相劝,赶紧快走!”秦琼说:“不行,我非要管这场闲事。”那人说:“你这人真乃是找死!”说罢举刀就劈,秦琼双锏往外一分,挂出马去,双锏往下一盖,正中来人的面门,死尸栽下马来,马就落了荒啦。杨广一催坐下马,迎了上来,拧枪就刺,秦琼用双锏搭着十字架,往外推出了枪,抽左手锏一兜杨广的下枪杆,就听当的一声,正打在底枪杆上,把杨广的枪磕飞了老远。秦琼的双锏使了双龙探海直奔二目刺来,杨广连忙一低头,躲过了双锏。这时,二马正在冲锋过镫,秦琼回身一锏,正中杨广的脊背之上。打得杨广往前一栽,护心镜正撞在判官头上,拨马往西南败走,就觉得嗓子发甜,心口发堵,往上一涌,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,心里难过万分,在马上是摇摇晃晃,一只手扶着铁过梁,一只手向后一招,嘴里不能言语,那意思是叫众人快退。众人一见杨广被伤,个个是担惊害怕;又见他招手叫退,大家一哄而散,就往西南败了下来。

李渊一看众人一窝蜂似地逃走,不由得叫了一声:“好!真是我的救星。他若不来,我的性命休矣!”又看来人一催坐下马追了下去,有如猛虎赶群羊一般。再说秦琼心中暗想,这个青纱遮面的必定是这班人的头领,再看兵丁们都是反穿着号衣,其中必有原因,催坐下马赶了下来,他的心思是,捉过一个人来问一问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杨广众人一看那人紧紧不舍地追来,最后的那员偏将只得拨转马头,叫道:“来人休要追赶!我们已然撤走也就是了,你何必苦苦地追赶,也太赶尽杀绝啦!”随说着,马往上撞,拧枪恶狠狠地朝着秦琼就刺。秦琼一看枪到,用左手锏推出了枪杆,抡右手锏往下一盖,正打在枪的中心杆上,震得他双手麻木,撒手扔枪。秦琼摇右手锏横扫过来,来人往后一仰身,一个铁板桥贴在马的后胯,躲过了锏。这时二马错镫,秦琼的右手锏挟在左胁下,右脚摘镫,抢了个上风头,探右手抓住来将胸前的袢甲绦,抬右脚一踹来将的马前髈,提起来一顺,把那仰面朝天的将官按在自己铁过梁上,那匹马就落荒而走了。秦琼扣镫停马,一手按住了那偏将。这时被擒的那个人扎煞着两只手,说:“请爷爷饶命!”“你们这许多人,群战一人,究竟为了何事?你说出来我明白明白,就饶你不死。”那将说:“你即要问,我就告诉你。你实在不该管这件闲事,那被围的乃是被贬的唐国公李渊,那个青纱遮面的就是晋王杨广,因为与李渊素有仇恨,率领兵将在这里埋伏劫杀,你何必管这个闲事!”秦琼一听,知道方才打的原来就是晋王杨广,吓了一身冷汗,不由得嘴里失声说:“咳!”不想他一失神,抬起手来,使劲往下一按,那被擒的人脑海正撞在铁过梁判官头上,那人吭了一声,就死于非命了。秦琼连忙推下死尸,把左胁下的单锏拿在手中,拨马往东南便走。对面的李渊迎上来说:“恩公慢走!”秦琼也不答言,一催马就由打李渊的身旁冲了过去,一直往东南而去。李渊拨马随后就追,叫道:“恩公慢走,救了我全家的性命,请你留名,家住何处?将来我好到府上叩谢。”秦琼哪敢回答,连连地催马,一听后面追来的人叫他留名,心想今天我这个祸可闯的不小!他也不回头,马踏如飞,向前跑去。后面的李渊是紧紧地追赶,随追随问。秦琼此时无奈,回头一看,后面追来的就是一人一骑,再看四下里,没有杨广的人,这才说:“我叫秦琼!”说罢伸出右手向后一摆,这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追啦。此时,因为李渊的马在后面,离着很远,马的鸾铃声音又重,没能听见,只听见一个琼字,又见他一摆手,以为他排行第五,便大声说:“原来你是琼五爷呀!家住在何处呢?”秦琼一听,心说,好!我成了琼五了。便不敢再回头答话,催马如飞,扬长而去。

这时李渊一看他的马急,再想追已是追赶不上了,无奈何拨转马头往回走。就听东边小土山上有人一声喝喊,嗓音如雷:“呔!你是做什么的?”李渊偏脸一看,见由小土山上一骑马冲了下来。细看来人,大约身高顶丈,头如麦斗,面似朱砂,满部的红髯,重眉环眼,一身的扎巾箭袖,外罩跨马服,胯下马,掌中一口大砍刀。再看山梁上,另外有两个骑马的,还随着有七、八个人。心中暗想,恩公已去,谁想到杨广在正东上还埋伏着余党,这却如何是好,莫如给他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吧。打定了主意,将刀挂好,抽弓搭箭,认扣填弦,一拨马头对准了来人,弓开似满月,一抖后手,这箭直奔山坡上那个人射去,正中那人的哽嗓咽喉。那人翻身落马,滚下山来,一命身亡。李渊把来人射死之后,山上众人就都下来了。只见那两个人下了马,抱着那红脸儿大汉放声大哭,说:“大员外呀!”李渊一听,啊了一声,心想:他们众人怎么叫他大员外呢?

书中交代,李渊射死的这个人,家住在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,姓单名达字表雄忠,他父单道,生前乃是镖行生理,武艺十分高强,生有二子,长子单达字雄忠,次子单通字雄信,这兄弟二人都是武艺超群。单道父子在镖行之中名气高大,故此天下绿林中人差不多都与单家父子有联络。到了单道死后,隋朝的宇文化及、杨素等人当权,任用一班贪官污吏,逼得百姓无法生存,就有不少的人占据了山岭,做了绿林豪客。单家兄弟一看这个情形,就联合了五路的绿林豪杰,在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,自立为天下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五路都头领,江湖绿林中人都称他为五路的总瓢把子。手下占据山岭的头领专劫上下任的贪官污吏,得下来金银财物,以作将来起事的准备。这次是单达由家中带了几名家人,去到长安探望朋友。这天走在临潼山的后坡,天气炎热,正在树林子里歇凉,就听前山人声鼎沸,喊杀连天。单达说:“你们去看一看,前山为什么有喊杀的声音!”手下人答应了一声,飞奔去探,不一时回来报说:“前山有十几个绿林的朋友,带着几十个弟兄围着一个官长劫杀。”单达一听,心说:奇怪呀!此处临潼山没有我手下绿林的朋友,是谁在这里做买卖呢?待我去看一看,究竟是谁。想罢站起来,翻身上马,说声:“随我来。”纵马上了山坡。越过山岭一看,这些个人都已然败走,李渊独自匹马回来。单达心想:这员官长武艺真是厉害,倒要问一问他是什么样的人物。单达催马来到半山坡,喝喊了一声,这才被李渊一箭射中咽喉。家人们一见大员外被人射死,都过来抱尸痛哭。李渊一听,众人哭叫大员外,才知这个人并不是杨广的余党,心里十分后悔。下马过来一问,才知道被他一箭射死的是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的大庄主单雄忠。便对这几个家人说:“我乃是山西留守李渊,因赴太原上任,走在此处,路遇仇家劫杀,你们大员外从山上冲下来,我误认为是仇家的余党在此埋伏,故此一箭把他射死。现在已然把事做错,人死不能复生,我这里先给你们二百两纹银,给你们大员外盛殓起来,你们大员外家中还有什么人呢?”家人说:“家中还有我们的二员外。至于银两可不能要,我们现在带着钱呢。”李渊说:“你们即然一定的不要银两,也罢,山西潞州正是我管辖之地,我到任以后,得了闲暇,必定亲自去到二贤庄拜访你家的二员外,说明此事,叫他千万不要记恨我。”众家人也就只得连声答应,把单达的尸身驮在马上,无精打采地住东去了。

李渊回到山坳,众人一见,都非常欢喜。长子建成说:“爹爹,回来啦!劫道的贼人怎么样了?”李渊说:“多亏了一个黄脸的琼五恩翁搭救,不然我就完了。此处不是善地,咱们赶紧上路!”众人说:“对!”这时候就见过来一个婆子说:“现在夫人肚子痛得很紧,眼看就要临盆了,侯爷,这可怎么好呀!”李渊一听,说:“哎呀!此处四下无人家,这如何是好?”忽然有人一指西北山上说:“请侯爷观看,山上有座庙宇,咱们先到那里去吧!”李渊说:“夫人若在那里分娩,岂不是脏污了佛门净地吗?”那婆子说:“侯爷!事在紧急,只好先到庙里,就是脏了佛门净地,谁也不能见怪,这个可是一个风火的事呀!”众人也说:“分娩是个急事,我们想庙里的和尚也不能不行这个方便。”李渊此时一想,也就只好如此吧。这才保着家眷走上山来,到了庙前一看,这座庙宇还真不小,匾额上题着是“古刹盘古寺”。一叫角门,不一时角门开了,走出一个小和尚来。从人们说明了原因,小和尚往里通报。原来这座庙乃是个酬应施主的十方常住老方丈岫渊和尚文武兼全,无论琴棋诗画、拳脚军刃,无一不通,故此盘古寺的名气很大。当时老和尚岫渊一听是太原侯来到,连忙迎接出来,见了李渊,合掌当胸,说:“僧人岫渊迎接侯爷。”李渊连忙上前,抱拳拱手,说:“老师傅,我李渊率领家眷上任,走在这里,夫人眼前就要临盆分娩,这里又四无人家,意欲打搅宝刹,恳求师傅行个方便吧!”岫渊口念弥陀说:“侯爷放心,十方丛林住的是十方施主,请夫人就在庙中歇息吧!”回头叫小和尚赶紧收拾一所跨院,将内眷接了进去,李渊手下的车辆马匹等等,自有小和尚给安置好了。他便陪着李渊来到禅堂休息,预备酒饭,款待李渊。正在饮酒之时,有人过来禀报说:“夫人生下了四公子,大小平安,给侯爷道喜,请爷放心。”岫渊也给李渊道了喜,说:“这位公子降生在空门玄净之地,真是一件稀奇的事,小僧赠他一个名字,就叫‘玄霸’吧!”李渊连忙抱拳拱手,谢谢老和尚的赠名。

李渊见岫渊和尚言谈文雅,学问渊博,心里很是高兴。正在闲谈,忽然抬头一看,见墙壁之上挂着一幅挑山画儿,上面画的是一块石头,画得玲珑透剔,两边配着一幅对联,上写着:“宝塔凌云,一日江山无边清净;金灯代月,十方世界何等悠闲。”下款落的是“颖阳柴绍”四字。李渊一见写画俱佳,便问岫渊说:“这是什么人的手笔?”岫渊说:“他是我一个俗家小徒,姓柴名绍字嗣昌,乃是颖阳人氏,他父柴笠曾为颖阳刺史。”李渊说:“噢!原来是柴笠之子。”岫渊说:“咳!小僧与柴笠本是金兰好友,现在柴绍父母双亡,如今他就在庙里随我读书,兼习武艺,很是聪明。”李渊说:“哎呀!我和柴笠也是老友,今天得遇故人之子是十分有缘,请老师傅把他请来,我看一看他吧!”岫渊忙命人把柴绍叫来相见。李渊一见柴绍生得是面如敷粉,眉清目秀,五官端正,气宇轩昂。谈了谈文学、武艺,柴绍是对答如流,李渊心中十分喜爱。次日一问岫渊,才知道他尚未娶妻,李渊便托老和尚为媒,将自己的长女凤阳小姐许配于他,柴绍也自应承。谢亲已毕,大家都很欢喜。李渊就在盘古寺里住过了满月。弥月已过,这才谢过老和尚岫渊,率领家眷上任。临起身的时候对柴绍说:“贤侄,你暂在庙中跟着老师傅学艺,等过了二、三年,文武艺业学成了,再请你到太原成亲吧。如今我给你留下白银五千,烦你把这盘古寺重修庙宇,再塑金身;还请老师傅拨出一个跨院,盖一个生祠,里面塑着我的恩公琼五将军的形象,早晚焚香上供,答谢他救我全家之德,你要切记。”又把他这位恩公的相貌打扮、军刃马匹的样子,详细地告诉了一遍。柴绍一一领命。点拨了银两,李渊这才领着家眷上任,直奔太原而来。只因为李渊在盘古寺里耽搁了这么多日子,才引出来秦叔宝被困潞州天堂县的事情,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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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潼山秦琼打杨广 盘谷寺柴绍遇李渊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04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二回 困异乡无奈当双锏 寄旅店忍痛卖黄膘

第二回 困异乡无奈当双锏 寄旅店忍痛卖黄膘

上回书正说到李渊率领着家眷仆从,往山西太原上任,咱们按下不表。反回来单说秦琼,他催马直奔到树林里,翻身下马,樊虎和四名伙计一看秦琼满脸是汗,惊惶失色。樊虎就说:“二哥!你这是怎么啦?”秦琼说:“贤弟,你先别问,咱们赶紧快走!”樊虎和四名伙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也就赶紧押着犯人,随着秦琼上马赶路,往下行走。路上无书,到了晚间住了店,秦琼背着众人,才对樊虎说明了临潼山楂树岗锏打杨广的事。樊虎说:“二哥,你这个漏子捅得可以!咱们还真得快走!”第二天,秦琼、樊虎起了一个大早,叫起了众人,急忙忙离了店房,直奔山西而来。书要简短,这一天来到浮山县,眼前是两股大道,往东南是奔泽州,往东北是奔潞州,两人在此就要分路了,秦琼说:“贤弟,你押着十名人犯到泽州交案,我押着八名人犯到潞州交案吧。”樊虎说:“也好,你我各带两名伙计,押解人犯分手吧。”秦琼说:“不用,我一个人押着,决无差错,你们到泽州交代完了公事,就到潞州找我,咱们好一起回转山东。”樊虎说:“瞧瞧吧,我们在泽州要是公事完得早,就去找您,一同回去,要是公事完得晚,我们也许就直接回山东,咱们就在家里见了。”说完了,分好了行李,樊虎带着四名伙计,押解着十名人犯,岔道东南,往泽州去了,暂且不提。

单说秦琼押着这八名人犯,上了东北的大道,直往潞州而来。这一天来到了潞州天堂县,进了西门,已是黄昏时候了。就见路北里一座店房,门匾上写着是“王家老店”。秦琼押着众人进了店门,由打柜房里出来了一个人,说:“爷台,住店吗?”秦琼说:“正是住店,给我们找几间清净点儿的屋子,有吗?”这个人一瞧秦琼,早知道是押解人儿的长解官人,连忙说:“我们这跨院里正有两间上房,也就是不算太大,请爷台们看一看怎么样?”秦琼说:“好吧,我们明天就到衙门交案,什么大小的,将就一宵吧。”随同这人来到这跨院的两间上房一看,虽不宽大,也还整齐。这个人忙着打过洗脸水,掌上了灯。秦琼把马匹交给了这个人,说:“把马拉到槽头,要细草细料的喂饮。”这个人说:“是了您哪,一看您这马就是长行的走马,当然得好好喂饮啦,爷台放心吧!”秦琼才由马上摘下双锏,搬进了行李来,又要了酒饭。不一时,这个把要的酒饭端上来,众人吃喝。这人便对秦琼说:“爷台,您这是由哪里解过来的差事呀?您老贵姓?”秦琼就将自己的姓名一说,这个人说:“哎呀!原来您就是山东的秦二爷呀!很多的客人提过您。”秦琼说:“你贵姓呀?”这个人说:“我姓王,就是本地人氏,在这里开了这座店房,也有个十几年了。只因我拙嘴笨腮,心眼儿忠厚,故此老街坊们以及往来的老客儿们都管我叫王老好儿。”秦琼说:“原来你就是这里的店主东,我可失敬了。”王老好说:“秦二爷!别客气啦,我也是个爱交朋友的人。”一时间,秦琼和犯人都吃喝完毕,撤去了杯盘。王老好又送过来茶水,说:“秦二爷用茶吧,一路劳乏,也该歇息歇息啦,今天我也不打扰您了!”说完出门自回前面去了。

  一夜无话,到了次日天明,秦琼押着八名人犯,来到天堂县衙投案。衙门的官人一看是山东来的差事,把秦琼让进了班房,见过本衙门的二位班头金甲、童环,客气了一番。这金甲、童环早已听说过秦琼的名姓,赶紧过来见礼说:“秦二哥!是几时到的?押解的是什么案子?”秦琼才把自己押解的就是本地漏网的八名江洋大盗,是在山东历城县捕获,押到长安刑曹挂号已毕,特地押解前来归案的事一说。金甲、童环一听,说:“秦二哥,你解来的人犯就是这一案哪,好!本县吴大老爷就因为这案罢职丢官,现在已然办理交代,等候新官接任。如今这案子已然被二哥捕获了,我们去禀告太爷,也叫他欢喜欢喜。”两个班头一面叫伙计款待秦琼,一面进到了里面书房禀告了吴知县。吴知县一听是这件漏网大盗的案子,也是欢喜,便吩咐二人升堂伺候。金甲、童环下来打点升堂。三班衙役站立堂口,喊过了堂威,吴知县升坐了大堂。把秦琼叫上来,递上了公文。吴知县叫人点了人犯的数目,把人犯暂且收监,说道:“秦琼,你一路上辛苦了,本来应该给你回文,可是我现在已然御任了,诸事全都结束,等候交代。这些个人犯不过是暂收在监中,等候新官到任再办。后任的蔡大老爷本应在前几天就到了,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到,想必再过两天也就到任了。我暂且给你批一百两奖银,等候蔡大老爷接任,你再来具领吧。”秦琼谢了知县下来,又告诉金甲、童环,自己住在西门内王家老店,并托付他二人说:“新官接任以后,我要是不来,请你们二位派人找我一趟吧。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二哥请回店等候吧,蔡大老爷到任,我们一定给您送信。”秦琼这才辞别了二人回店等候。

  秦琼回到店里,王老好一看秦琼回来了,赶紧笑脸相迎说:“秦二爷回来啦,差事交代完了吗?”秦琼说:“人犯是交了,可是公事还没办完,新官蔡大老爷还得个三五天才能到任呢,故此得在这里等候几天。”王老好说:“这可真是我跟秦二爷有缘,多留您在这儿住些天,我给您预备酒菜去。”秦琼说:“好,我还正觉着饿了,你叫他们随便配几个菜来,我喝酒吧。”王老好连连答应,出去预备,不一会儿,擦抹桌案,摆上四壶酒,四碟四碗,凉热八个菜。秦琼说:“店主东,你别自己动手,叫他们伙计们料理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秦二爷您不知道,我们是个小买卖,就是灶上用了两个人,另外有一个做零活的,我是连东带伙外带着伺候客人,小本经营,凑合着做这个买卖,支应着吧。再者二爷初次到这儿,别人应酬怕不周到,保不齐怠慢了您。”秦琼一边吃喝,一边说道:“店主东你太客气啦!可是我在这里等候蔡大老爷的批票回文,一个人也用不着住这两间屋子,你给我找一间单间就行了。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您就住这两间吧,又清净,又畅快,等您领了回文赏银,还在乎这点小意思的事儿吗?”秦琼一听,说:“也好吧。”用完酒饭,撤去了杯盘,秦琼就住在王老好的店里,等候新任的蔡大老爷到任办理公事。过了三天,到衙门一探听,新官没到;又过两天一问讯,还是没来。这么说吧,一直等过十天,蔡大老爷仍然是没来,心里很是着急。这一天,秦琼正在屋中饮酒解闷,就见王老好进来说:“二爷!喝酒呢,嘻,嘻,嘻!,呵!”秦琼一见他要说又不说的神气,一定有事,便说道:“店主东有事么?”王老好说:“不是,不是,也没有什么事,啊!有点小事,也不大。二爷,我不好说!”秦琼说:“噢!你是不是要几个钱使呀?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您真是个外场朋友,按理说,我可真不应该开这个口,这几天买卖不好,客人稀少,闹得今天连买油盐的钱都没有了。二爷,您手里要是方便,借给我点儿,也好上市去买货。”秦琼站起身来说:“店主东你何必客气呢?我先给你几两银子,拿去使用吧。”走过来把自己的包袱打开来一看,失声说:哟!不由得可就愣住了。王老好一瞧说:“二爷,怎么啦?”秦琼说:“唉!我由山东原是两个人解着十八名犯人,十名解泽州,八名解潞州。在浮山县岔路和我们那个伙计分行李的时候,把来回的官盘费,还有我自己带的三十两子,全都包在一起了。谁想分手的时候一疏忽,就忘了把银子分开了。过两天我那个伙伴交案完差,就到这里找我来,即或他不来,前些日子我交案的时节,这里的前任知县已然批给我一百两银子,等到蔡大老爷到任领下来付给你吧。叫你晚使用两天,可真觉着对不住你!”王老好说:“这不要紧,我在别处先拆兑拆兑,二爷喝酒吧。”说完自到前面去了。到了次日,秦琼又到衙门一看,蔡知县仍然没到,樊虎众人也是一点信息皆无,心里十分着急。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这个伙伴什么时候来,也不知道;蔡大老爷什么时候到任,又没有个准信儿。您打算怎么办呢?”秦琼说:“谁料到事情闹成这样!只好耐着性等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您就这样儿耗下去等,等到多会儿呢!一天挺大的花销,要是我这店里买卖好,敢说我是个交朋友的人,也不算什么的,谁想这些个日子买卖又少,客人又稀,简直有点不好办啦。二爷,我说话您可别过意,这么样耗下去您也不好办,我给您出个主意,您每顿就炒两菜,对付着少喝点酒,凑合着等他们,不论哪一头儿来了,就好办了。您看怎么样啊?”秦琼说:“好,随你便,对付着吃饱了就行啦,暂且忍耐一时吧!”过了两天,王老好过来又说:“今天的肉铺因为我赊的帐太多了,不卖给我啦,二爷您将就着吃一盘素炒芹菜加豆腐干吧,也没钱打酒,您凑合喝一壶吧。别看是素菜,二爷您不常吃素,碰巧换一换口味,吃着也香,别瞧酒少,您还能够多吃两碗饭呢!”秦琼说:“行啦,行啦!诸事都将就啦。”秦琼是每天都来到阳关大道上,盼望樊虎,只是不见他的影子,又到衙门探问,也是没有信息,心里越发的着急烦闷。这一天已然快到午时了,还不见王老好把午饭端上来,肚子里是叽哩咕噜地直叫,饥饿难当,出来到了柜房找着王老好说:“店主东,天已然近午了,怎么还没做熟了饭呢?”王老好说:“唉!早晨我给人家管了一档子闲事,刚回来不大一会儿,我也还没到酒店去取酒,酒也没有啦。二爷,咱们商量商量,可算是叫您避屈,今天您别喝酒啦,我绐做碗素热汤儿面,来两个棒子面的贴饼子吃,将就一天吧!”秦琼说:“好!不喝酒了,吃什么都行,饱了算。”回到屋里,不一会儿王老好端过一碗素热汤儿面,两个贴饼子来。秦琼一边吃着,王老好说:“二爷!您到衙门打听怎么样啦,您的伙伴还得几天能够来呀?”秦琼说:“唉!衙门没信,我每天到大道等候我们伙伴,也不见到来,真是叫我着急,”王老好说:“着急也是没有用,慢慢候着吧,”一时秦琼吃完,王老好把碗、筷子拣走。秦琼暗暗地感叹说:一个人可千万别没钱呀!一歪身躺在炕上,心里一烦,可就沉沉地睡着了,直睡到下午的申初时刻。王老好蹦着就进来了,高声喊叫说:“二爷,二爷!您快醒醒儿。”秦琼由打梦中像醒。一看王老好站在面前说:“二爷,您可大喜啦。外面衙门来人送信,说蔡大老爷已然到任,请您快到衙门去一趟。”秦琼连忙起身下炕,就往外走,王老好说:“二爷别忙!您瞧您这两天脸也没正经地洗,我给您打来一盆水您洗一洗脸再去,我这儿有鹅油胰子,靴子上也好多的尘土,我绐您掸一掸吧。”说着拿起布掸,就替秦琼掸靴子,一边掸一边说:“二爷!赏我个脸,晚饭您可千万别在外头吃,我好好儿地做八个菜,可巧我还刚有人送给我一瓶子二锅头好酒,晚晌我消您喝酒啦!”秦琼微微一笑,说:“别!一定扰你,这些日子叫你受累了。”王老好说,“受累还不是应当的吗,您擦把脸赶紧上衙门吧,”秦琼擦了脸,整顿了服装,出店直奔衙门而来。

  到了衙门见着金甲、童环,这两个人一见就说:“二哥,这些日子没见,您怎这么瘦呀?”秦琼说:“我是因为太爷老没到任,不能回去销差,心中烦闷,故此显着瘦点。贤弟,新任太爷到了吗?”两个人说:“蔡大老爷到了,二哥暂时在这里坐一坐,我们去给您回禀。”一会儿,知县蔡有德升坐大堂,叫上秦琼来说:“本县因为迎接太原侯上任,故此耽误了日期,叫你在此等了好多的日子。听本县的差人说,前任太爷已把解来的人犯收监,只是还没批了回文,如今把回文给你,你就回去销差吧。来人哪,把那奖银给他。”当时有人拿过来奖银,秦琼谢了知县,一见是二十四两银子,就是一愣,说:“禀太爷得知,前任太爷可是批了百两的奖银!”蔡有德一听说:“秦琼,你久当长解吗?”秦琼说:“下役是从十八岁进衙门学习当差,可是长解还是初次。”蔡有德说:“噢,这就难怪了!每解一名人犯,奖银是三两银子,向来这有定例。前任太爷已然卸任,他是蒙哄你呢。姑念你初次做长解,不懂规例,再者你又在此等候本县这些日子,来人哪,由我官俸里再补助六两盘缠,共凑三十两银子,拿了去,回转历城销差去吧。”秦琼一听,也就无法子,只得谢了知县,领了回文,下来辞别了金甲、童环众人,真是乘兴而来,败兴而返。

回转店中,王老好一瞧秦琼回来,是满脸陪笑地说:“二爷您回来啦?”秦琼说;“啊,回来啦。”王老好随着秦琼进了屋中,说:“您的公事都齐了?”秦琼说:“都办齐了,店主东你把我这些日子的店饭账算一算。”王老好笑嘻嘻地说:“好,我给您算一算去。”说完出去,不一会儿拿来一个清单儿,说:“二爷,您是七月十五来的,今天是九月十六,前后两天不算,整整的两个月,您每天房钱是四钱,共合是二十四两,您这两个月人的伙食、马的草料,一共是三十七两八钱四分,合在一起是六十一两八钱四分。”秦琼一愣,说;“啊!六十多两银子?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可省多啦,要是按您一进店那样儿的排场,一百两银子还不够呢!”秦琼一听,就把衙门里的事情,大略地告诉了王老好,说:“奖银只给了三十两银子,你暂且先收上账,下欠的等我那个伙伴来了,再绐你清账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哟!咳!我还真指望着您这笔钱顶用呢。我现在已然拉了一屁股账啦。没想到衙门里就绐您三十两,好吧!我暂时给您收账,下欠的等您的伙计来再说,还有就是您的回文,我给您存在柜上吧,您要不留神丢啦,我可担不了这个沉重。”秦琼一听,心里说:欠账把回文扣了,好厉害!嘴里却说:“噢!好在一时也走不了呢,将来无论如何,清了你的店饭账,才能离店,你就拿去吧!”说完把回文交给了王老好,王老好将回身要走,秦琼说:“店主东,天已然到这个时候了,我还没吃饭呢,咱们那个二锅头怎么样啦?”王老好一听,眼珠儿一转,装模做样地说:”唉!二爷你还提呢,您上衙门了,我也有点事儿出去了。这个时候,可巧我舅舅同着两个朋友到店里来了,把酒都给喝啦,待会儿我再外边给您打两壶去吧。”秦琼一笑说:“我现在把酒戒了,待会儿还是给我一碗热汤儿面,两个贴饼子,一块咸菜,就行啦。”王老好说:“也好,咱们记着这个碴儿,二爷,不定哪天,早晚一定补上这顿酒。”说完出门而去。秦琼见此光景不由得哼了一声:“什么东西,好一个势利的小人!”从此,秦琼天天盼望樊虎前来,可是恰恰的有如石沉大海,一点信息皆无,心里十分着急。

  这一天,就见王老好进来说;“二爷,我有件事跟您商量,前边儿来了一拨贩卖珠宝红货的熟客人,每次到这里,都住我这店,今天来了,恰巧别的屋子都住满客人,您说不叫他们住吧,又怕得罪了他们,下回就断了主顾啦,故此跟二爷您商量商量,后面有一间房,半间堆的是草,可是还有大半间闲房,也还不算太脏,给您搭上一个铺,屈尊您搬过去几天,叫我把这拨买卖做下来。等到别的屋子腾下来,您再搬过来,您看着我多挣几个钱,您心里不也痛快吗!”秦琼说:“好,你怎么说,怎么是吧!”当时就把秦琼的东西物件归置了归置,搬到后院的那间堆草的屋子里,床铺早就搭好了,旁边有张破桌子,王老好把行李放在铺上。秦琼一看大半间堆草,下余的小半间搭上铺和桌子,也就没有多大的地方啦,又看窗户也是破破烂烂的很不整齐,心里非常难过,晚饭就没吃下去。天黑之后,王老好端过一盏小闷油灯来,放在桌上,说:“二爷,这儿可是堆草的地方,火儿烛儿的您多留点神,您要睡,想着吹灯。”说完就走了。这时候,外面淅渐沥沥洒了一阵小雨,秋风儿阵阵,吹得遍体生凉。这盏灯光被风一吹,摇摇不定。秦琼是满腹愁思,噗的一口吹灭了灯光,拉过一条被子搭在身上,一歪身躺在铺上。暗想樊虎不到无法起身,家中的老母不知怎样的悬念,自己是被困在店房,寸步难行,恩前想后,远远听得天交四鼓,仍然是翻来复去,直到五更才朦胧地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睁眼—看,天已近午,想要起身,就觉得混身酸痛,四肢连一点劲儿都没有了,只好躺在床铺上闭目体息,直到快日没的时候,王老好才过来一看,说:“哟!二爷您这是怎么了?今天前面忙一点儿,我没得过来,您怎么还没起床呢?脑上黄得可不像样子,眼睛也抠搂了,别是您病了吧!”秦琼微点了一点头说:“也许昨天晚晌着一点凉,只觉得混身酸懒,四肢无力,也设有什么大病,多休息两天,也就好了。”王老好一听秦琼说话的时候,是少气无力,说道:“二爷。我给您做碗素面汤,烂烂儿的,热热儿的,发散发散,吃下去出一点汗,想必就能好了。”秦琼说:“也好,叫你受累了。”王老好出去不多时。端来一碗素面汤,秦琼吃了几,只觉得嘴里苦涩,胸中胀满,吃不下去,也就搁下筷子了。书要简短,秦琼直病了五、六天,到了七天头儿上,才慢慢地见好。

  这一天,王老好过来说:“二爷您今天可是见好,可就是脸上的气色没有复原,比以前可是黄瘦得多了。”秦琼说:“唉!这几天也叫你操心了。”王老好说:“这有什么的呢!可是在您病的时候,怕您着急,不好跟您说,如今您的病见好了,我有两句话,说了您可也别着急,咱们慢慢儿地商量着办。”秦琼说:“店主东有话请讲,我决不着急。”王老好说:“自打您搬到这屋来,这房钱我王老好是送给二爷住了,不收您的房钱,可是每天饭钱您得花呀!等了这些日子,您的伙伴也没有来,他是在泽州耽搁住了呢,还是已经回山东啦?您也不知道。要是他已经回了山东,您在这里老等,回不去家,也不是—回事。我想和您商量商量,您在本地有没有亲戚朋友?可以告诉我给您找去,凑个路费,也好回家。您尽自在这里耗着,这也不像话,还是打个正经主意好。”秦琼说:“这个……你想,我是山东人,初次来到这里,哪里去找亲友啊!”王老好说:“既然没有亲友,您也得另打个主意呀!”秦琼说:“唉!那么把我这几件衣服折变了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卖衣服?一来天气眼看着慢慢的冷了,您得穿着搪寒,二来也值不了几个钱,也是无济于事。您得想那个值钱的东西折卖,才能当用呢。”秦琼说:“这倒叫我为难了……啊,我到想起一件东西来,卖可不卖,就是把它典当了,遇见识家,也能还清你的店饭账,并且也剩出我回家的路费了。”王老好一听,满脸堆下笑来,说:“二爷!真有您的,您是有珠子呀,翡翠呀,宝石、猫儿眼的,我给您卖去,还决少卖不了钱。”秦琼说:“哎,不是那等的物件。”说着用手往后檐墙下头一指,王老好顺着他的手往后檐墙下头一噍,说:“咳!就是这两根通条呀!我往后边给您搬的时候,拿着一只费劲,两只更拿不动了,分量挺沉,谁要它呀!”秦琼摇了摇头说;“你哪里懂得,你瞧我这两只瓦面金装锏,样式是样式,分量是分量,敢说是无一不好。”王老好乐啦,说:“噢!原来您这两只物件是金的呀!我说的呢,那就没急着啦。”秦琼说;“唉!不对,这名目是叫瓦面金装锏,乃是风磨铜打造的,怎能是真金的呢!”王老好说:“铜的呀?那个谁要啊!您就是按着碎铜卖,能卖出多少钱哪!”秦琼说:“按着碎铜卖,我可不卖。因为这是我家传宝物,现在要把他典当,已然是十分不得已了。店主东,你放心,就是典当,也能当个百儿八十两的银子,足够还清你的店账和我路上的盘缠了,这儿的典当铺在哪里,同我前去当锏。”王老好说:“我不跟您抬杠,我说不值钱,您愣要说值钱,我同您到当铺去当吧。”秦琼说:“好!你替我拿着。”王老好说,“什么?我可拿不动,给您找个人来扛着吧。”秦琼说:“何必叫人呢,待我自己拿吧。”一起身来到后檐墙,俯身拿起双锏,怀中一抱,心中一惨,暗想此锏乃是我父秦彝所留,传到自己手里, 把锏上刻的那个“彝”字磨去,刻了一个“琼”宇,故此锏把上刻着有秦琼二字,如今被困天堂县,只落得当锏归家,不由得两眼—红,含着眼泪叹了口气说道:“走吧!”王老好一噍秦琼抄起来双锏,说:“喝!二爷您病病歪歪的,还能拿这么大的分量,这么看起来,暂时呀,哎,您许不碍事。”秦琼也不理他。

  两个人出了店,来到路东一座当铺,秦琼抬头一看,字号是“三元当”,王老好同着秦琼进来,柜里的人都说;“喝!这不是王老好吗,你做什么来了?大店开着,你还至于当当吗?”王老好说:“诸位辛苦了,倒不是我当当,是这位想要跟柜上拆兑拆兑。”秦琼才把双锏举起来放在柜台上说:“掌柜的,我要当这对双锏,请你看一看。”那个站柜的说:“客人,请拿回去吧,柜上不收这个。”秦琼一愣说:“你们为什么不收呢?”站柜的说:“您要是拿铜铁物件来当,我们都收,因为您这是军刃兵器,柜上有话,不收这个。”秦琼一听没有指望了,不由得着急说,“在我们山东当铺,都收当军刃,怎么你们这里不收呢?”站拒的说:“我这不过是奉了柜上的交派,不叫收军刃,至于我们这里为什么不收,我也不知道。我到后柜给您问一问去,您先在这候一候儿。”说完去到后柜见着当家的说:“前边来了个当军刃的,您去看一看吧。”当家的说:“好,我去瞧一瞧去。”同着站柜的来到柜台,站柜的说:“这是我们柜上当家的,您跟他说吧。”秦琼抬头,见这人年纪有六十开外,脸上稍有皱纹,一部白髯。就见他抄起双锏,掂了一掂,说道:“好体面一对军刃”秦琼一瞧,心说:这个老者,也许是识货的,就见他把双锏放下说道:“这对双锏是哪一位的?”秦琼说:“是我的。”当家的说:“朋友,贵姓呀?哪里住家?这对军刃是你本身所使的吗?因为什么要当它呢?”秦琼说:“在下姓秦,乃是山东历城人,只因到此办事,病在店中,欠下店账。身边银钱已然用尽,无法回乡,无奈只得将这对家传的军刃,暂时当在此处,也好清算店账,回转家乡,回去之后立即取钱来赎取。您想这家传的军刃,哪能叫它久在外面飘流呢!掌柜的放心,请你收下吧。”当家的说:“按我们柜上的规矩是不收军刃,听你是外乡人,收下你的吧,可是只好按分量折成碎铜的价钱,也不过十两银子,念在你出门在外不容易,我给你写二十两银子吧。”秦琼说:“这二十两吗……怎么够用呢!”自己沉吟片刻,也就无话可说,只好点头应允。当家的收下双锏,喊下去写票,少时连当票带银两交过来。秦琼把当票和银两带将起来,将要出门,当家的说:“秦爷,你先别走,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,可是这事碍不着我,无奈我是个直性人,王老好他知道,遇事百说不可,不说心里不痛快。”王老好说:“是,当家的是口直心快的老好子。”秦琼说:“有话您请讲吧”当家的说:“我今年六十多了,又是本地人,从十二岁就在这里学徒。潞州天堂县里哪家买卖怎么回事,没有我不清楚的,你怎么单住在他这家店呢?我劝你拿回钱去,赶紧算清了他的账目,愿意回家就一上路回家,不愿意回家,赶紧搬别处住。你要是不听我的话。非死在他的店里不可。”秦琼一听就是一惊,说:“这是什么缘故?”当家的说:“他有个外号叫“花账王”啊!三尺的顽童都知道他专写花账。你住在他那里,不是找死吗?”秦琼说:“噢噢噢!谢谢,谢谢!”王老好一听,就说:“嘿!当家的,咱们可有交情,你可不对,你怎么给我扒这个豁子?我多咱有这个事啊!”当家的说:“得啦,你给我走吧!”两个人离了当铺往回走着,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可别听他的,我们两个人可是玩笑。”秦琼微然地笑了笑说:“店主东,我想你也不会办这样儿的事。至于你是不是给我写的是花账,咱们就心里头分了。”王老好说:“不能,不能,您别多疑了。”

  两个人回到店里,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当的这二十两银子,就是不还店钱,由山西奔山东,路费能够的了么?”秦琼听罢说:“哟,对呀!”不免又着起急来,想了想说道:“店主东,我又想起一个物件,将它折卖了,不但能清了你账目,并且也够我回转山东的川资了!”王老好说:“嗬!可真是破家值万贯哪,您还藏着什么好东西,说出来我听一听!”秦琼说:“就是我那一匹好马!”王老好说:“咳!您算了吧!就是您那匹马呀,全成了骨头架子了,插上一根儿蜡,就成了马灯了,那能卖多少钱,依我看,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人要。”秦琼说:“你不懂啊!这匹马生来就是—匹瘦马,它名叫黄骠,可称是一匹宝马良驹,有道是货卖与识家呀!”王老好说:“对!我还别不信,今天也晚了,明天正是集场,把它拉到集上,咱们找‘识家’去。”秦琼把二十两银子交给王老好说:“店主东,你再收上这二十两银子,前后足五十两了,下欠的等到明天卖了马,再来还清。”王老好接了银子说,“二爷,天也是时候,我给您做点饭去吧!”秦琼说:“我病体将好,也吃不下去,你给我做一碗热面汤来吃吧。”王老好出去,一会儿端过面汤来。秦琼吃完躺在床铺之上,心中暗想:秦琼呀秦琼,你自己总觉着聪明,什么事都懂,如今被困在天堂县,只落得当锏卖马,以后遇事必须要多多的慎重啊!又想到这匹黄骠马来,不由自己心酸掉泪。原来这匹黄骠马乃是他父亲秦彝当年的坐骑,后来自己在衙门当差,捕盗拿贼,这匹马也出过不少力,如今只落得卖在了潞州天堂县,怎不叫自己心酸掉泪。翻来覆去,直过了三更,方才睡去。一宿无话,到了次日天明,起身下床,王老好过来说:“二爷咱们走呀,您还吃点什么不吃了?”“也好,你给我做点什么吃吧!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,现在太阳挺高啦,天儿又短,市上一过了午就散了,您要是吃完了再走,那不就耽误了吗?等您把马卖了,回来我好好儿的给您做几个菜,请您喝酒。”“嗯,也好!”说完同着王老好来到槽头,这匹马听见秦琼说话的声音,是连连地嘶叫,马头在秦琼的身上乱蹭,秦琼一见心中越发的难过,不由得擦了擦眼泪,说:“店主东,我这匹马怎么成这个样子了?身上毛儿也戗啦,后胯也露出三岔骨来,大腿上的毛儿也长啦,虽说我这匹马是个瘦坯子的马,可也不能瘦成这样呀!”王老好说:“咳!二爷,我这两天事忙,也没有工夫买草料去,可是我也没饿着它。您瞧,昨天我还拆了两个破枕头喂它呢。”秦琼往槽里一看,可不是里面还有剩下的秕子,芥麦皮吗。不由得又是难过又是气愤,说:“王老好,你可真是个老好子!它是一个无知的畜生,您这样办,岂不太歹毒了吗?”王老好说:“唉!这又是我的不对。二爷您的这份鞍鞯怎么样哪?”秦琼说:“马都要卖了,留鞍鞯何用呢,一起卖了不是能够多卖几个钱么。”王老好答应了一声,便把鞍鞯备好,牵着这匹黄骠马,秦琼跟在后面一同出店,直奔西门外马市而来。究竟找着识家没有,下回交代。


[ 本帖最后由 吴翎懿 于 2008-3-20 12:18 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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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困异乡无奈当双锏 寄旅店忍痛卖黄膘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07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三回 二贤庄肝胆识英雄 三清观膏肓困豪杰

上回书正说到王老好和秦琼牵着黄骠马,离了店房,出西门来到了马市。秦琼一看市上各样牲口都有,买的、卖的人烟稠密,热闹非常。两个人走到一家小茶馆儿的门前,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先在土台上坐一坐,我把马拴在那边槽上去,就是卖不了,也先叫它吃一口子。”说完了,把马拉到西边槽头上,左右还有几匹马,就把这匹黄骠马挂在了当中间了。跟着就有马行的经纪牙子说:“这匹马是要卖的吗?”王老好说:“对了,正是要出手的。”经纪人说:“这匹马谁要呀!一不能入辕套车,二不能下汤锅,瘦得光剩下骨头架子啦,这简直没人要,你拉走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这是一位客人困在这里了,多少也得卖了,好凑路费回家。我们客人说了,这匹马是宝马良驹,要货卖与识家呢!”众牙行的人听王老好这么一说,都撇嘴一乐,说:“你拴在这儿卖吧,也许遇的上识家。”就有人说:“哼!要是有人问价儿呀,我就算栽了,不吃这碗马行的饭了。”那个就说:“你理他干什么呀,拴在这儿又费不着咱们什么,就叫他拴着去吧!”王老好回到土台旁边,对秦琼说:“二爷,您听见啦!咱们就等着吧。”秦琼说;“他们哪里懂得,这本来不是套车做活的马匹,我要货卖与识家,等一会儿吧。”王老好说:“好,咱们就等识家吧,掌柜的给我们沏一壶茶来,一边喝着,一边等吧。”

等了好大半天,就听那边有人喊说:“这是谁的黄皮子瘦马呀?”王老好一听说:“嘿!二爷,识家子真到了,问您这匹马哪,我去瞧一瞧,许要开张。”说完赶紧跑过来说:“诸位别嚷,这马是我们的,什么事呀?”众牙行人说:“你赶紧把它牵了走,在槽上争嘴打架,连踢带咬,把我们的马全咬了。赶紧拉了走,赶紧拉了走!”王老好过来将要解马,一看黄骠马双目一瞪,踢跳咆哮,也是不敢近前,只好回到土台子旁边,说:“二爷瞧一瞧去吧,您这匹马可捅了漏子啦!”秦琼也是一愣,急忙来到槽头,把黄骠马由槽上解下来,牵到土台子前头,拴在个木桩子上。仍然坐下等候买主。

  等了好大工夫,秦琼的二目一闭,一阵迷糊,像是睡着了的样子。王老好也是闭着眼靠土墙打盹儿。就听又有人喊说:“这是谁的马?把我的葱给叼去了一捆!”王老好睁眼一瞧,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,挑着—个挑子,前后两边都是大葱,站在马的前边,又见这黄骠马的嘴里,叼着一捆葱,正在那里嚼啃。王老好用手—推秦琼说:“二爷,醒醒吧,您这匹马又吃了人家的葱了!”

秦琼睁眼一看,赶紧站起身形,走过来连连地抱拳,悦:“老头儿,我这匹马,实在的讨人嫌,吃了您的大葱,我这里给您赔礼了。本来应当照价赔偿,无奈现在我没带着钱。等到把这匹马卖了,我一定赔您,请您少候片刻吧。我实在对不起您。”这个老头儿正在细细地打量这匹马,好像没听见秦琼的话似的,上下左右把马细看了一遍,倒把挑子放在地上,对着秦琼说:“这马是谁的呀?”秦琼一听心说,好,方才我说的话。他全没听着,这才又说:“这匹马是我的,吃了您的大葱,太对不起您,等到把这匹马卖了,再赔您的葱价吧。”这个老头儿说:“葱不葱的,到没有什么,可是您这匹马是要卖的吗?”秦琼说:“正是要卖。”这老头儿说:“您要是拴在这里卖这匹马呀,哼!八成儿没有人问过价吧?”秦琼说:“谁说不是呢!我们到这儿大半天了,连一个问的都没有。”这个老头儿说:“唉!您在这儿卖,哪里行啊!这里就买卖那些套车干粗活的牲口。像您这匹骏马,这儿的人哪里懂得,这么说吧,可着这儿全市马行的人,全是睁眼大瞎子,他们哪里认得这匹马呢!”此时旁边就有人把这个老头儿的话传过去了,那边牙行的经纪人,也就全都过来,围了一个圈子。秦琼说;“噢!那么我要卖这匹马,应该到哪里去卖呢?”这老头儿说:“客官贵姓?听您说话,不像本地的人氏。为什么要卖马,您要卖多少钱呢?”秦琼说:“在下姓秦排行第二,乃是山东历城县的人,到此办事,病在店中,欠下了店账,故此要把马卖出去,清还店账,也好回转山东。”这老头儿说:“那么您究竟要卖多少钱呢?”秦琼说:“此马原是我父亲遗留下的,我是知物不知价呀,能够我偿还店账,回转山东的路费也就行了。您看值多少钱,做一个价钱吧!”这老头儿说:“不,不,经打佛口出,秦爷,说一个价钱,我听一听。”秦琼无法, 只得奓着胆子说:“六十两银子怎么样?”旁边牙行人一听,全乐了,说:“这可是穷疯啦!一个瘦马灯,要卖六十两?真是穷疯啦!”这老头儿也不理大伙,说:“您这匹马一百两都不能卖。”秦琼一惊,说道:“这匹马能值这么些钱么?您贵姓呀?”“我姓金排行第三,我领着您去找买主去,二爷您就不用管了。”秦琼说:“好吧。”这时候旁边围着那些个牙行们,有叫金三哥的,还有叫金三叔的,都说:“您怎么单看上这匹马啦!这匹马究竟怎么好法,您说说,我们长长见识。”

金三说:“咱们马行的人差不多都在这儿呢,我这牲口行也干了几十年了,现在我虽然改行卖葱啦,要说识货,你们哪个也不成。达不是当着大家,你们要是叫得出这匹马的名儿来,从这儿我连姓都改!”众牙行说:“我们叫不出它的名儿来, 您说一说吧!”金三又对秦琼说:“秦爷,这匹马是您家传的,大概您知道它的名儿吧?”秦琼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金三说:“您先不用说出来,叫我先说。这匹马在上八骏之内,名叫黄骠马。”秦琼点头说:“不错,是叫这个名儿。”“它还有个名儿,您知道么?”“我只知道它叫黄骠马,别的名儿我可就不知道了。”金三一指马的脑瓜顶上的那块黑灰色的圆光儿说:“二爷,您看它浑身都是黄毛皮,没有一点儿的杂色,只有这块是黑灰的顶儿。这马又名叫铅顶干草黄。”秦琼说:“噢!原来如此。”众人一听,也是连连地说:“三爷真高。”无不暗伸大指。

金三说:“只是这马缺喂,膘头太瘦了,虽然说它是天生来的瘦坯子,也不能瘦得露了三岔骨,缺草缺料,把马都给饿坏了。”说着又掰开马嘴一瞧说:“就是马口儿见老了,不过还能走一气呢。这匹马我得归置归置它,诸位,你们先把草笸箩拿过来,多加麸子,喂一喂它。”众人赶紧把笸箩拿过来,拌了草,多下了麸子,放在马的面前,这马一见美餐当前,立刻低下头去,就是一通地苦嚼。金三又把鞍鞯卸下来说:“诸位,你们把家伙取来,我归置归置它。”有人端过一木盆水来,把大刷子、小刷子、剪子等等的应用的家伙拿了过来。金三拿起刷子,蘸上了水,把这匹马由头至尾、连上带下用水都刷干净了。等到毛皮似干不干的时候,金三又要过一笸箩细干沙土来,在马的浑身揉遍,又用干刷子细打。刷完了众人一看,这匹马比以前就另个样子。金三又用剪子把门鬃、脖鬃、尾鬃剪齐了,又把大腿上的长毛儿剪去之后转身就到南边药铺里去了。一会儿,就见金三双手抱回两大纸包面子药。金三将这两包药面儿,都给马的浑身上下揉遍了,还是用干刷子细打。打完了众人一瞧,这匹马的毛梢儿是黄光起亮,焕然一新。秦琼一看,也是暗伸大指。金三又对众人说:“诸位,你们瞧,这匹马叫我一归置,跟以先两样儿了吧!就凭我忙合这两手儿,就够你学些日子的。”众人说:“三爷,我们服了,还是老把式,将来我们得跟您学本事。”

金三把鞍鞯备好了,说:“秦爷,咱们走啦,去会买主儿吧。”秦琼说:“我们还没给茶钱呢。”金三说:“不要紧。茶馆儿掌柜的,这位爷的茶钱归我候了,这挑子大葱,暂时存在柜上,我们去去就来。”茶馆儿掌柜的说:“好啦,三爷您同这二位去吧,我把挑子给您存起来。”王老好说:“二爷,您同着这位金爷去会买主儿,我可就要先回去了。”说完了独自进城回店不提。

单说秦琼同着金三,牵着黄骠马离开了马市,顺着大道往西走下来。秦琼说:“金爷,咱们到哪儿去找买主儿呢?”金三说:“您这匹骏马,非得拉专要好马的主儿不可。常言说,‘卖金的要遇见买金的’。要是到了那里,不要说这一匹马,就是有个十匹八匹的好骏马,也能够卖出去。”秦琼说:“噢!有这样的买主儿,请问在什么所在呢?”金三说:“离此往西也就有八里多地吧,地名儿叫二贤庄。”秦琼说:“啊!这二贤庄么……这个人姓甚名谁呢?”金三说:“在本地可是大大的有名,人所皆知有这么一位单雄信单二员外呀!”

秦琼一听不由得一愣,心中想起一桩事儿来。原来在前三年,有一天,秦琼由打衙门散了班儿,正住家走,就见道旁围着一圈子人,进来一看,是一条汉子,在那里卖艺,地下撂着枪刀棍棒。就见这个汉子当中一站,对着众人说:“在下是个远方的人,学会了点子粗拳薄艺,到处访友,走在这里,不想病倒在店中,把所有的银钱都花用尽了,病好之后,就困在这里了。要是不卖艺吧,是无法糊口度日,要是出来卖艺吧,身上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了,请诸位老师傅们多包涵着瞧,就好比是赒济我苦人一样,诸位帮凑我几个钱,也好吃饭。”说完了练了一趟拳,又练了一趟花枪,练完了之后一要钱,可也有给钱的,可也有散了的了。秦琼一看这个人像貌不俗,武艺也很有根底,才进到场子里说:“朋友,浅住了么?跟我来吧。”众人一见秦琼来了,差不多都认识,说:“秦二爷来了,要赒济赒济他呢,咱们散了吧。”说着人就都散了。秦琼说:“朋友,你住在哪个店啦?咱们谈一谈去!”这汉子答应一声,收拾了刀枪把子,跟着秦琼回到店里,彼此一谈,才知道这人姓王名勇字伯当,乃是金山人氏,江湖人称“勇三郎”。哥儿两个越说越投缘对劲,王伯当就在历城县和秦琼在一处盘桓了半年多,凡是吃喝花用都是由秦琼供给。这一天王伯当就跟秦琼说:“二哥呀,咱们哥儿两个已然交了半年多了,我在外面也细细地和众人打听过,这历城县的城里关外,没有一个不说二哥是好交朋友的,不愧人称‘似孟尝’。今天我对二哥您实说了吧,我就是江湖上南路的绿林头领,奉了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的五路都头领总瓢把子单达单雄忠、单通单雄信哥儿两个的差派,到这里访您。因为二哥您的名气高大,办案认真,我们绿林中的人都拿您起誓说:“谁要亏心,将来叫谁遇见秦琼。”故此怒恼了单家弟兄,派了小弟和‘神射手’谢映登来打探您的行动,如果是行为不正,就叫我们顺便把二哥的脑袋捎回二贤庄去。我们来了不久,谢映登先回了二贤庄,留我在此处再细细地查访。这半年多的工夫,我各处访查二哥,的确是个正义之人,我也要回潞州二贤庄去销差,将来我们的两位总瓢把子一定要到此处,结交二哥,弟兄们亲近亲近。话已说明了,明天我就要和二哥告辞回转山西去了。”

秦琼一听,这才如梦方醒,知道二贤庄有这么个慕名的朋友。这是以前的一段事情,表过不提。现在秦琼听金三一提买马的主儿的姓名,这才想起王伯当说过的,原来他就是家住在山西潞州二贤庄招纳天下英雄,结交四海好汉的五路绿林头领“小灵官”单雄信。自己暗说:我怎么把这一个慕名的朋友给忘了呢!便又问金三说:“这单二员外他是做什么的?”金三说:“这个单二员外在本地是个大财主。老上辈是镖行的达官,现在洗手不干了,在家里纳福,吃个两三辈子都不用着急。听您这么一问,秦爷您认识他么?”

秦琼说:“我们是幕着名的朋友,可是并没见过面。”金三说:“那么您这匹马还卖不卖了呢?”秦琼一皱眉说:“唉!不卖又不行,没有钱怎么能还清店账,回转山东呢!金三爷,我同你商量,咱们到了那里,千万不要说出我姓秦排行第二,最好我们两个人连面儿都不必见,因为我身上褴褛,见着他实在脸上无光。”金三连连点头说:“行了,我给您办到啦!”

两个人走不多时,金三用手一指说:“秦爷您看大道北边那片树林里,就是二贤庄了。”秦琼抬头一看,大道北边迎面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树林,两个人走过树林一看,正北一座大门,大厦连云,好威武一所庄院,门前四棵门槐,对面一座影壁。金三说:“二爷,您就在这影壁的后面等我吧。”秦琼答应了一声,走到影壁后面,静候金三的回信不提。

  单说金三牵着这匹黄骠马,来到门前,先把马拴在门前晃绳上,上了台阶一噍,有七八个家人,正坐在大门洞里懒凳上闲谈。金三说:“哥儿们,辛苦啦,几位早吃过饭了吧!”就见一个人站起来说:“嗬!金三爷吗,怎么老没有来呢?”原来这个人乃是单雄信的家人名字叫单轴儿。金三说:“上回二员外叫我替他寻找好马,老没遇上,今天我可给二员外找着了一匹好马,特意牵了来,给二员外瞧一瞧,多劳兄弟们的驾,您给我回禀一声吧!”单轴儿说:“金三,你来得不巧了,先把马牵回去,过两天儿再说吧。今天我们二员外心里正烦着呢,未必见你。”金三听单轴儿这么一说,就是一愣,说:“这是怎么回事呀?”“你眼睛瞎啦,没瞧见大门上糊着白纸吗!我们大员外刚故去日子不多,二员外心里正心烦呢,哪儿有心思买马呀!”金三说:“不能,你只管回上去吧,我敢说二员外一瞧这匹马,能够把烦都没了,你绐回禀一声吧!”单轴说:“那我就给你回一声吧。”单轴儿这才来到上房,见着单雄信说金三来卖马。

单雄信心里正在烦闷,本想不见,因听单轴儿说金三牵来的是一匹骏马,这才打动了他的兴头,说道:“叫金三把马牵进院中,待我观看。”单轴儿出来叫金三把马牵到前院。金三见单雄信站在廊子上面,过来见礼说:“二员外您看这匹马,名叫黄骠马,还有个别名叫铅顶干草黄,能够日行五百。原是一个远方的人来到咱们此地,困在店中,要卖马回乡,叫我看上了,给二员外送了来。就是一样,膘头瘦些个,这是因为缺了草料饿的,要是上足了草料喂养,到不了十天,膘头儿一壮,那就更好了。” 单雄信注目一看这匹马,除去膘头瘦点儿之外,体格、形象、尺寸,都是无一不好,含笑说:“金三,这匹马我留下了,但不知这卖马的要多少价钱呢?”金三说:“这匹马论值,怎么也值三四百银子,因为卖马的主儿,急等用钱,我都给您磨兑好啦,马主儿净二百银子。”“这鞍鞯嚼环,也一齐在内么?”“哟!这个,他可没有说,这么着吧,您就多给他五十两银子,一齐留下吧。就凭这一挂紫金铃,也值这五十两,何况还有鞍鞯呢。这么一来,他也能多得五十,您也省得再配了。”“好,就依你所说,我给二百五十两。可是那卖马的本人来了么?”“卖马的本人,如今就在门外呢。”“既然如此,你把那卖马的本主儿,叫进来见我吧。”“这……好吧。您在这儿等着,我去叫他去。”说完出来,找着秦琼,说明了讨好了的价,钱然后领着秦琼进门。

  秦琼随着金三进了大门,见这二道屏风门是绿边儿,洒着金星,写着是“斋庄中正”四个斗方儿。过了屏风,绕过影壁一看,好整齐一所大院子,东西的配房,北房五间带廊子, 自己的那匹马在那边站着,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。又看在台阶上下站着七、八个仆人,在那里伺候着,廊子下面站着一条大汉,金三引见道:“这就是此处的庄主。二员外,这位就是卖马的客人。你们两位是对说对说吧!”

秦琼注目一看这位庄主,但见他身高在九尺开外,臂阔腰圆,头戴—顶蓝缎子扎巾,三支软翅朝天,三排素白色的绒球,青缎条缠头,顶门搓打慈姑叶,身穿一件素地宝蓝色的通氅,青护领,白甩袖,下面露着青缎子的中衣,青靴子。再往脸上观看,是头如麦斗,面似瓜皮,两道朱眉直插入鬓,一对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,塌鼻梁、翻鼻孔,四字阔口,大耳相称,颏下钢髯,正在少壮。秦琼赶向前,抱拳拱手说:“庄主请了。”

单雄信也注目一看这卖马的人,一身的衣服潮旧,面黄肌瘦,形容枯槁。连忙说:“啊,请了。卖马的客官,适方才金三拉来的这匹马,可是你的?”“是,正是我的。”“你要卖多少银两?”“这马的原价是二百两。”“噢,那么这鞍鞯呢?”“虽说是卖马不卖鞍,可是我把马都卖了,还要鞋鞯何用呢,庄主你就看着做个价钱,一并卖与你吧。”“也好,我再给你五十,共凑二百五十两银子,你看怎样?”“就是这样,我这里谢过了。”“客官,你是哪里的人氏,为什么卖马?”“我乃是山东人氏,在县衙门里当差, 只因到这里办事,病倒店中,路费用尽,欠下了店账,被困在这里,故此卖马,也好清还店账,回转山东。”“噢!你是山东哪一县的差官呢?”“庄主要问,我是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内当差。”“啊……嗯!你说什么?”“我是在历城县里当差。”“噢,朋友,你贵姓?”秦琼一听问他贵姓,不由得微然一愣,说:“这个——在下姓琼,名唤琼五。”单雄信连忙抱拳拱手说:“原来是琼五爷,失敬了。”秦琼也是抱拳拱手说:“庄主何必太谦呢!”

“琼五爷,你既在历城当差,我跟你打听一个朋友,想你必定知道。”“不知庄主问的是哪一位?”“就是那位姓秦名琼字叔宝,人称他是赛专诸,似孟尝、神拳太保、双锏大将的秦二哥,你可知道?”秦琼一听,心说:得,问到我自己头上来啦,赶紧说:“原来是那秦琼啊,他乃是我们县里的班头,我们的头儿,哪有不知道的,庄主,你跟他有来往吗?”“我和他虽没见过,可是神交已久,我们乃是慕名的朋友。”“噢!那就是了。”

单雄信忙吩咐仆人将马先牵到槽头上,好生地喂养,一面下了台阶,拉着卖马客人的手说;“琼五爷,请到屋中看—看我这个朋友秦二哥去。”秦琼心说:这可新鲜,他屋里怎么还有一个我呀?随着单雄信来到屋里一看,原来是个三明两暗的上房,非常宽大。屋里设摆着花梨、紫檀、硬木的桌椅。桌儿上陈设着古玩玉器,墙上挂满了字画。走到堂屋正中,就见单雄信把身形一闪,往北墙上一指说:“琼五爷,你看这张画是谁?”秦琼抬头一看,正是自己的画像,不过画的这像,比自己现在胖多了,上面还题着几个字是:“山东秦叔宝之像”。连忙说:“不错,这就是我们那位秦二哥。”单雄信就说:“琼五爷请坐,看茶伺候。”这时有人献茶,茶罢搁盏。

单雄信说:“琼五爷,你既是跟我秦二哥同事,咱们都是朋友。一会儿在这里用完了饭,我送给你路费,你还是骑你的原马,回转山东。我还托你点事,给我秦二哥带一封问候的书信,另外有两匹潞州绸,是孝敬秦老太太的,烦劳带回交给我秦二哥。就说山西二贤庄的单通,近几个月有事缠身,不得工夫,等到腾出身子,一定要亲自到山东历城县,看望我那秦二哥去。”“您托的事,必给您办到了,回去见着秦—哥,一定替庄主致意,将您所送的礼物交到。至于您要馈赠我的路费,咱们是初次见面,焉能打扰。再说这匹马,不要说庄主还给马价,就是送给庄主乘骑,也是应该的。以后我有闲暇,一定再来看望庄主。”“既是这样,来人哪!预备酒饭。”

秦琼抱拳道谢说:“庄主不必费心,我还要今天就赶路呢,咱们是后会有期了。”“那么我就依实了,轴儿,你去到书房,叫先生按照我方才的意思,诚诚恳恳地绐我秦二哥写封信,赶紧写好了拿来。”单轴儿领命去了,不一会儿工夫,书信拿了来,这里单雄信开柜取出两匹潞州绸和三百两银子来,说:“琼五爷,这两匹潞州绸是孝敬秦老太太的,烦你带回。这是二百五十两的马价,另外五十两是我送你的川资,请你收下。”又取了二十两银子给金三说:“金三,这次叫你受累,这点小意思送给你吧。”金三接过银子来说:“谢谢二员外的赏赐,每次都叫您花钱。”当时秦琼把书信、银两收好,金三帮忙拿着两匹潞州绸,单雄信将秦琼送出了大门之外,彼此拱手而别。秦琼带着金三走出庄来,金三说:“秦二爷,敢情是……。”将说到这里,秦琼是皱眉摆手,金三一瞧,也就不敢再往下说了。

两个人又往东走,进了南下坡一座树林里。一看四下里无人,找了个树墩儿,两个人坐下。金三说:“二爷,恕我不知,您可得多多的原谅,原来您就是山东的好汉秦二爷呀!”秦琼说:“这场事总算你帮我不少忙,咱们把银子分了吧!”“不,这个可不行,我可不敢要您的钱了。二爷!咱们交个朋友吧!”“你这话就不对了,要不是你提起二贤庄来,我还把我这个慕名的朋友忘了呢。方才的事情,你也看见了,这匹马虽说是卖给他,就如同存在他那里一样,因为我落魄的这个样子,所以不肯露我本来的名姓。你要是不要这银子,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,这么吧,这是五十两银子,就算我给你的吧,我也有路费回家,你也借着这件事得个彩头。”“既然您这么说,显着我可见小了,谢谢二爷吧!”两个人当时分好了银两,出了树林儿,金三回茶馆去取大葱挑子不提。

  单说秦琼拿着两匹潞州绸,进了西门,就觉着肚子里叽哩咕噜地乱叫,饿得身上直出虚汗,心说:好些天我没吃顿饱饭了,如今有了钱啦,我先找一个饭馆好好地吃一顿饭吧!秦琼来到王家店斜对过路南的这个春元酒楼,进去上楼找了一个座儿,面向楼口坐下。堂倌过来擦抹桌案说:“爷台,您才来呀?喝水不喝?”秦琼说:“不喝,我饿了,赶紧给我摆上吧!”您要什么?”“来四壶汾酒,四盘四碗,先吃着,想起什么来,我再找补。”堂倌答应了一声,心中说:这位真能吃,也不怕撑着。随着给吆喝下去。不一会儿酒菜摆上,秦琼是自斟自饮。他一边喝酒,一边想单雄信仗义疏财,待朋友的这分儿诚恳,真叫难得。将来我不能等他到山东去看我,我一定要先到二贤庄看望他来,好好地交一交这个朋友。

正在喝得高兴,忽听楼底下有人喊说:“楼上头瞧座儿,三位呀!”紧跟着楼梯儿一响,噔、噔、噔上来三个人,秦琼抬头往楼口一瞧,吃了一惊,忙把头一低,来一个装没瞧见。这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上楼的第一个人,正是王勇王伯当。那么秦琼看见他,又为什么倒想躲避他呢?皆因王伯当在以先,跟自己说过,单雄信久已就想要到山东跟自己交个朋友,谁想到了山西潞州。不但自己没去拜望单雄信。反倒把马卖给了他,要是叫王伯当知道,那有多么不合适呀!他怎能够知道是自己因为被困在这里,身上的衣服褴褛,不愿意见单雄信的这份儿苦处呢。假如要在卖马之前,遇见了王伯当,那正在盼望还盼望不来呢,哪儿还能躲避呀!这就是秦琼的心理,表过了不提。

此时王伯当已然看见了秦琼,赶紧上前行礼说:“二哥,您一向可好,怎么来到此地呢?”秦琼是面红过耳,站身绕过桌子,双手相搀说:“贤弟请起,你一向可好?这二位是谁?”“我给二哥见一见。”

一指这个紫脸儿的人说:“此公姓李名密字和臣,原任朝廷的蒲山公。”说到这里,我把酒楼上的事儿,暂时搁一搁,先表一表王伯当和李密有什么关系,另外的那个人又是谁。原来这个蒲山公李密,乃是北周蒲出公李宽之子,到了隋朝,仍然把李密封为蒲山公,在京都供职。他和王勇王伯当、谢科谢映登是结拜金兰之友。那个谢映登乃是常州的人氏,箭法精奇,武艺也很好,和王伯当同在京都兵马司当过将军。一来因为对朝廷上的丞相宇文化及、越王杨素朋比为奸,横行无忌,实在看不下去了,二来又和兵马司的长官不和,因此,就劝说李密辞官归隐。李密说:“我是世袭的蒲山公,再者越王杨素待我挺好,一时哪能够辞得下官爵。”这两个人看他不愿意辞官,便各自辞官归隐,以后才结交上单雄信,入了绿林。后来杨坚因为童谣一起,尽贬李姓的官员,李渊贬为太原侯,李密也贬为平民了。李密无法,只好连忙出京,迁到山西潞州天堂县居住。这一天正在街上闲游,恰巧遇见了王、谢二人,彼此见面,王伯当便问李密,因何迁到此处居住?李密就把自己已往的事一说,王伯当说;“大哥,你既在天堂县闲住,我给您引见一位朋友,你们将来可得多亲近亲近。”

李密一问是谁,王伯当说:“此人名气高大,家住在本县的二贤庄,姓单名通字表雄信,是个英雄。大哥,咱们找个酒楼,一边喝着,一边说着,好不好?”李密说:“好哇。”三个人这才来到酒楼上,正遇见秦琼独自在这里喝酒。王伯当过来行礼之后,给李密一见,随后指着这白脸儿的说:“这位就是谢科谢映登。”又对这两个人说:“此公家住山东历城县,姓秦名琼字叔宝,山东的好汉秦二哥!”当时彼此见礼已毕,客气了一阵。秦琼叫堂倌又续了三份杯筷,坐下一同喝酒。王伯当说:“二哥,什么时候来到此地?怎么脸上带着病容呢?”“咳!只因我解差到这里,不想本地新任的县太爷蔡有德,在太原迎接太原侯李渊,没有到任,我一连等了两个多月,才领到了回文。谁想我又病倒在店里,把一切的川资路费用尽,困在了此处,只落得当锏卖马。今天卖了马回来,在此用饭,吃完了就要收拾行李,回转山东了,可巧遇见了贤弟。”“哎呀!二哥,您把马卖了,怎么长行上路呀?您把马卖到哪儿了?”秦琼见他这一问,也就不得不说了,才说:“唉!说起来真是惭愧,把马卖给二贤庄了。”

“就是单雄信那里吗?”秦琼点头,面带惭愧地说:“正是。”就见王伯当一皱眉,脸往下一沉说:“哦!单雄信他敢买二哥的马?好,二哥您如今在哪个店里住着呢?”秦琼说:“就住在对过的王家老店里了。”王伯当说:“二哥在这儿略等,小弟少时就来,您可千万等我。”说完站起身来说:“二位随我来。”当时三个人离席起身,秦琼一看王伯当的神色不对,就知道他是要到二贤庄找单雄信去,连说:“贤弟,先不要走,请坐,愚兄还有话说。”

谁想王伯当一言不发,同定李密、谢映登站起身就走,秦琼连忙地追叫,这三个人是匆匆而去。秦琼一想我得赶紧吃完了,清理自己的事儿回家,省得见着单雄信不好意思。忙叫伙计说:“堂倌,我的菜炒透了设有?赶紧端上来,我吃完了有事。”堂倌答应着,一样一样儿地端上来,就见秦琼连饭带汤的,狼吞虎咽,有如风卷残云一般。

秦琼吃完了,叫堂倌算清了饭账,会了饭钱,拿着东西出了酒楼。先到三元当赎出自己的双锏,又回到王老好的店里。王老好一瞧秦琼回来了,就说:“二爷回来了,卖马的事儿怎么样啦?”秦琼说:“已然卖了。店主东!你赶紧给我算账,把县里的回文拿来,我就要回转山东了。”王老好说:“这可真是货卖与识家啦。二爷,你看天也不早了,明天一早您再走不好吗?”秦琼说:“不成,我有急事,得赶紧走。”王老好说:“好吧,我给您算账。”不一会儿,把店账算清,开来账单子,连县里的回文一齐交给了秦琼。秦琼如数付清了店账,把双锏搭好了十字架,拴在背上,扛上了行李。辞别了王老好出店,穿过了鼓楼,出了东门,认上大道,一直往东。

恰巧这天又刮的是东南风,虽说不大吧,可是正迎着风头走,出来约有几里地远,就觉着胸口堵塞,肚子里一阵一阵地拧着绳儿的疼,说不出来的这份儿难过。自己心说:这是怎么回事?不好,我可要走不了啦!抬头一看,就见大道的前边北下坎,坐北朝南有一座庙,心想奔到庙的台阶上,歇息歇息再走,谁想这时肚子里疼得更紧,简直连腿都迈不开步了。紧咬着牙关,往下沉着气,一步一步儿地蹭到庙的跟前,上了台阶,将要转身坐下,就觉着眼前一黑,一阵头晕耳鸣,往前—栽身,肩头上的那两只锏把儿正打在山门的石头门墩儿上。就听得当啷啷的一声响,秦琼趴伏就地。昏迷过去。不想因此又引出一桩大事来,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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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二贤庄肝胆识英雄 三清观膏肓困豪杰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09:25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四回 魏元昌妙施回春手 单雄信愿结义侠人

上回书正说到秦琼病倒在庙门口,身上背着的双锏碰在门墩儿上。当啷啷一响,惊动了里面的小道士。开门出来一看,原来是一个行路的人倒在庙前,只见他是二目难睁,牙关紧咬,不省人事。连忙到里面,报知了这庙里的两位观主。观主出来,忙走上前去,拉过秦琼的手腕摸了一摸说:“赶紧把这人抬进去,还能有救,不然可就有危险了!”三个道土连忙把秦琼抬进庙中,进了西配殿,放在床铺上,把他的双锏卸下来,解了十字袢。

这个紫脸的道土找出银针来,按着病人的穴道,扎了几针之后,就听秦琼哎哟了一声,哼哼出来了,一挪身就着床边,一阵呕吐,吐出好些个积食,秦琼此时方才有了知觉。他微睁二目一看,就见眼前站着两位老道士,旁边还有几个小道士,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,自己要在庙前台阶上坐下歇息,以后心中就觉一迷糊,栽倒在地,就不知道了。如今自己躺在屋中的床铺上,又见身旁有几个道士,才明白自己是被他们救到这里,心想着要给老道道谢,可就是说不出话来。这紫脸儿的道士说:“朋友,现在你觉着怎么样了?”秦琼微睁二目,只是连连地摇头。这紫脸儿的道士又诊了诊脉,对那白脸儿的道士说:“不要紧了,这人已然有了救了。这针扎下去,血脉已然流通,不至于再有危险。徒弟们,你们去煎一杯金银花汤,再到后面取两丸子丸药,赶紧拿来。”小道士答应了一声出去,不一会儿,全都取来,帮着这紫脸儿的道士把丸药调开,给秦琼吃了,都退出屋来,只留下一个小道士在旁边看守。秦琼躺在床铺上,迷迷糊糊地睡去,这一觉直睡到夜晚定更以后,才醒过来。旁边坐着那个小道士,一瞧秦琼醒了,产:“施主,您睡醒了。身上觉着怎么样啊?”秦琼说:“哎哟!我身上酸懒无力,也动不了啦!”小道土说:“不要紧,我去请我师傅来,再给您看一看。”

说着出去,工夫不大,同着两位观主进来。这紫脸儿的道士进来说:“施主,现在你觉着怎样啦?”秦琼说:“多承观主搭救,现在我心里倒是松快了,就是周身酸懒,不能够动转。”这紫脸儿道土说:”施主不要着急,我慢慢地给你调治,你就在这庙里养病吧。听你的口音不是此地人,施主,你贵姓高名,家住在哪里?因为什么到了潞州呢?”秦琼说:“小可姓秦名琼,表字叔宝,乃是山东济南府历城县的人氏。”接着说自己解差到潞州交案,被围在天堂县,只落到当锏卖马,在春元酒楼遇见了王伯当,自己一来是奔家的心盛,二来是怕遇见单雄信脸上显着无光,才急忙忙地吃了饭。出来赎锏,到店中算清了店账,不敢耽搁,起身上路,病倒在此处。这两个道士听罢,对看了一眼,说:“原来您就是山东好汉秦叔宝呀,我二人失敬了!这屋里肮脏,请到后面鹤轩歇息养病吧!”秦琼说:“多蒙二位道长搭救小可,已然是感激不尽了,何必还要到鹤轩去打搅呢!”这白脸的道士过来就搀秦琼,说:“久仰秦二爷的大名,今天得会,实在是三生有幸,二爷就不要客气啦,请到后面吧。”秦琼说:“二位当家的这样厚待小可,真叫我无话可说了,请问二位当家的上姓呀?”这个紫脸儿的说:“贫道姓魏。”那个白脸儿的说:“贫道姓徐,二爷不要多说话了。先请到鹤轩吧。”

说完了和小道士左右搀扶着秦琼,魏道士头前引着路,一直来到后面鹤轩的东里间里。先把秦琼搀到床铺上躺下,盖上了被子说:“秦二爷先请歇息,明天再谈吧!”又叫小道士把秦琼的物件、行囊,一齐拿了过来,这师徒三个才退出了东里间,自去歇息。到了次日,两位道长过来,又绐秦琼调理病症。虽然说秦琼这一场病不轻,可是一来因为他是正在年轻力壮,二来这个病不过是个感冒的病症,来势虽凶,却不要紧。调治了三天之后,秦琼病好了五、六成,已然能够对付着下床行动了,不提。

这一天秦琼正和这两位道长闲谈,就见一个小道士进来说,“师傅,单雄信单师叔他们来了。”秦琼一听,就是一愣,心说:咳!怎么这两个老道也跟单雄信有来往呢?书中交代,这两个老道不但和单雄信有来往,而且就连这座三清观,还是单雄信修盖的呢。原来这紫脸儿的道士姓魏名征字表元昌,曲城人氏,乃是当时名人文中子王通的门徒,满腹的经文并且深通医道;那个白脸儿的道士姓徐名勣宇表茂功,乃是离狐人氏,和魏征是师兄弟,为人机智,精通兵法韬略,又有星相占卜的本领。师兄弟两个看见隋朝的丞相宇文化及和越王杨素任意乱为,地方上的官员苦害黎民,便打算纠合一般同心合意的人,推翻隋朝,闻听潞州天堂县二贤庄的单达、单通兄弟二人的名气高大,便都改扮成了云游的道士,前来拜访。来到二贤庄,彼此见面一谈,十分相投,便在这里长住下了。日子一长,交情是由浅入深,都不隔心了,便各自说了自己的志愿,才知道单家的兄弟两个人乃是天下绿林中五路的都头领。单家的兄弟也晓得这两个人的志愿,所以彼此更是心投意合。这里正缺少有韬略的人才,故此单家兄弟拿出一笔钱来,在附近盖了一座三清观,请这两个老道住在这里。明着是此处的观主,出家的道士,暗地里帮着给单家弟兄出谋画策,调度五路的绿林人众,就如同是个军师一般。

这两个道土在这庙里又收了几个徒弟,日子一长,人们也就说不上不算是老道来了。另外,这两个人还有点别的本事。咱们先说这个魏道长吧,在庙门口挂着—块牌匾,上写着:“善洽疑难大症”,不论什么病,是无一不治。他看病还是分戊三六九等,比如说穷苦的人来看病,不但保好,而且还不要钱,外带送药。要是有钱的人来看病,那就多破费点儿吧,这个就叫做“穷汉子吃药,富汉子还钱”嘛!因此,方近左右,潞州的城里关外,哄嚷动了,都称他是“扁鹊复生”。再说一说这个徐道长吧,在庙门口也有块牌匾,这块牌匾,可就不是行医看病了,是算奇门卦,中间四个大字是“灵验奇门”。他很有指路点迷的本事,所以大家伙儿都管他叫“南阳秀士”。一言叙过。这天,魏征、徐茂功一看秦琼的病已然渐渐地好了,心中极是欢喜。正在鹤轩里闲谈,忽见小道土进来说单雄信来到。

翻回来再说单雄信怎么来到这儿呢?书接上回,王伯当、谢映登、李密三个人下了酒楼,解下了马匹,王伯当就对李密说:“大哥,您如今住在哪里?”“我就住在北门里,第二道巷子,路北头一个大门。”“好!您先请回,明后天我们两个人再到您府上看您去。”李密就说:“好吧!我先走了。”李密走了。谢映登说:“咱们两个人上哪儿呀?”“上哪儿呀,找单雄信去!他整天的盼秦二哥,如今把秦二哥盼来了,怎么着? 倒把人家的马给买过来了,真不错!我得问一问他去!”“也许秦二哥没露出名姓来,那可就难怪他啦。”“不成,我在山东背着秦二哥,找人把他的像画下来,带回来给了单雄信,如今还在他家里挂着呢,难道说他的心瞎,眼也瞎了么?”“是么?咱们可得问一问他去!”说完了,两个人认镫扳鞍上马,紧加了几鞭,马踏如飞,直来到了二贤庄的门前。“吁!”两个人勒住了丝缰,下了马,把马拴在晃绳上,走进了大门。众家人一瞧都站起身来说:“二位爷来了。”王伯当沉着脸说:“你们二员外呢?”众人说:“在后面上房屋里呢。”王伯当怒气冲冲地说:“嗯,我们找他去!”直奔到里面上房,拉门进来。单雄信正在椅子上坐着,一瞧是他们两个人来了,忙站起身来迎接说:“二位贤弟来了,我正盼望你们呢。”

王伯当怒冲冲一指单雄信,说:“姓单的,你真不够朋友!”单雄信一愣说:“王贤弟,你为什么出口伤人呢?我问一问你,我怎么招惹你们了?”王伯当说:“你终朝每日盼望山东好汉秦二哥,好不容易把秦二哥盼到咱们二贤庄来了,怎么倒把人家的马给留下了?”单雄信一听说:“啊?我要是这么办,那我还是人么?”王伯当说:“好,我问你,适方才有一个人来卖马没有?”单雄信说:“啊,不错,有啊。”“有啊,那个人就是山东的好汉,秦二哥”单雄信一愣说:“啊!这个……”他就把方才秦琼到庄卖马的事情,详细地对着二人一说。谢映登说:“三哥,你听是不是,谁想秦二哥改名叫琼五了呢!”王伯当说:“不成,我再问你,墙上不是挂着秦二哥的像吗,你还看不出来?难道说你的心瞎,眼也瞎了吗?”单雄信说:“唉!你细看一看,现在秦二哥的像貌,象这张画像吗?”

王伯当一愣说:“这个么……”谢映登说:“方才秦二哥不是说病在店里好多日子了吗,我这么一看这张画像,是比他现在本人的像貌不一样了,难怪单二哥他认不出来。”王伯当看了看墙上那张秦琼的画像,说:“这话也有点对。”单雄信说,“你们怎么知道秦二哥来到二贤庄卖马呢?”谢映登说;“方才我们同着李密在西门里酒楼去吃酒,遇见了秦二哥,说把马卖给了二贤庄,王三哥也没听清楚,就下楼出来。秦二哥往回叫,我们也没回去,就来这儿和二哥你理论来了。”单雄信说:“既然秦二哥在酒楼候着你们,咱们就一同去把他接回庄来,可不能再丢这个朋友了。”

赶紧叫单轴儿到外面备好了自己那匹闪电乌龙驹,又带了几封银子,归置好了之后,三个人出了大门,也不带从人,彼此乘跨坐骑,啪啦啦一鞭子,三匹马飞也似地赶进了西门。直来到酒楼下马,上楼一看,哪儿还有秦琼的影子。一问堂倌,堂倌说:“那位黄脸的爷台,吃完了饭,早就走了。”单雄信一听说“哎呀!我这个朋友要丢,他现在可到哪里去了呢?”王伯当也是十分着急。谢映登说:“王三哥你忘了,方才秦二哥不是说就住在对过王家店里吗,也许现在回店了,咱们到那里找一找去!”王伯当说:“对呀!我都急晕了,咱们快到店里找去吧!”三个人下了酒楼,牵着马来到王家店里一问,王老好说:“你们三位找秦二爷呀?他方才把锏赎回来,算清了店账,就上路回山东了,我还留他明天再走呢,他说奔家的心盛,走了这半会子了,您看他……”这三个人也没等他说完,连忙出了店门上马走了。单说单雄信三个人出了店门,穿鼓楼,出东门,马上加鞭,沿路留神,往前追赶。都追下一站地了——在那个时候一站就是七十里地,也没看见秦琼的影子。单雄信说:“嗯?他在前面步下行走,咱们骑着马在后追赶,出来一站地了,天已然都黑了,怎么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呢?”谢映登用手一指前面说;“前面有一座村镇,秦二哥就是走的快,天到这个时候了,还能够不住店吗?咱们到镇里,见着店就挨着家儿问,没有找不着的。”王伯当说:“对,咱们就这么办。”三个人一齐催马进镇,见着店就打听也没打听着秦琼的下落。单雄信纳闷说:“这可怪了!天到这么晚了,秦二哥他不能不住店哪!难道说他还能够连着夜赶路吗?”王伯当说:“这也真是怪事了,咱们再往下赶,我就不信追不上!”谢映登说:“不行,咱们人不吃不睡往下追行了,这马可累了,也饿了,要不卸了鞍鞯溜溜、喂喂、饮饮,哪儿行呢!咱们还是找个店房住下,明天一早再追,好在咱们的马快,怎么样也能追得上!”王伯当一想也对,三个人便找了一个店房,住了一夜。第二天,老早的起身出了村镇,又追了一天,仍然是没看见秦琼的影子,又在店里住了一宵,第三天,谢映登说:“二位哥哥,咱们就这样的傻追,也不成一回事呀!再要是追不上,可怎么办呢?”王伯当说:“追不上也不要紧,再远还漫得过历城县去吗”单雄信说:“咱们上山东去找秦二哥,也是应当的,可是二哥的家里还有老太太,我是初次去,空着手去拜见老太太,那多么不敬重啊!反正我打定了主意,要去一趟山东,绐秦二哥陪罪。咱们先回二贤庄,备好了礼物,再一齐到秦二哥家中去,你看好不好?”王伯当一想也只好这样,说:“好,咱们赶紧回庄,备办礼物上山东,找秦二哥去吧!”

三个人这才拨马往回走,正走到三清观的门前,单雄信说:“贤弟,咱们先到庙里找一找老道徐茂功去。”王伯当说:“咳!找他干什么呀,咱们赶紧回庄,备办礼物,上山东找秦二哥去是正经!”单雄信说:“不成,我得找徐茂功给我算一算卦。我不信,哪能咱们这三匹快马,会追不上一个步行的人。还是他没走这一条道呀,还是没出天堂县呢?我得找徐老道给算一算去。”王伯当说:“咳!咱们做这个行当的,您怎么信服这些个事呀?”

三个人说着,来到庙前,把门叫开了。小道士一瞧是单雄信三个人,忙说:“三位师叔来了,我师傅在鹤轩呢,我给您通报去。”回身就跑进了后院鹤轩说:“师傅,单师叔他们到了。”秦琼一愣,就听单雄信已然进到了院中说:“二位道兄,小弟来也!”秦琼赶紧站起来说:“二位道兄,千万可别说我在这里呢,若是见着他,我的脸上实在觉着惭愧。”赶紧一转身进了东间躲避。徐茂功将要说话,秦琼已然进东间去了。这个时候单雄信三个人已然进来,魏、徐二人都站起身来说:“单二弟,王、谢二位贤弟,你们由哪里来呀?请坐,请坐。”单雄信三人和魏、徐二人彼此见礼已毕,落坐献茶,茶罢搁盏。徐茂功说;“你们三位怎么遇到一处了,这是从哪里来呀?”单雄信说:“咳!我心里有一件不痛快的事,来找二位哥哥来了。”魏征说:“二弟,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?说出来我们两个人替你分忧解愁”

雄信就将秦琼怎么到二贤庄卖马,假称琼五,自己没看出来,把马留下,后来王、谢到庄,才知道卖马的就是秦琼,王伯当怎样和他变脸,问明了原因之后,怎么到酒楼和王家店去找,才知道秦琼已回了山东,三个人出了东门往下追了两天,也没有追上,这才回来打算备礼物,亲到山东历城,去给秦琼赔罪的事,前后详细地说了一遍。又说道:“徐仁兄,你给我摆一摆卦,占算占算秦二哥究竟是回了山东,还是没回山东?”徐茂功一听说:“呕,原来是为这个事情呀,那太行了!可有一件,占卦是诚则灵,你要没有诚心,可就不灵啦。”单雄信说:“诚!诚!我是一秉虔心,求你给我算卦!”徐茂功说:“好!今天叫你们开开眼,瞧一瞧大拘活人的。可有一节,你们得跪在桌子前头,面朝东南,闭目合睛,一心秉正地祷告说:‘秦二哥快来,秦二哥快来。’我在旁边掐诀念咒,施展法术,立刻就能把这位秦二爷拘来。”王伯当说:“好!咱们跪下。你要是拘不来呀,别说我们要打老道了!”单雄信说:“王贤弟,咱们跪下,今天他要拘不来,我不但要打老道,面且还得拆庙呢!”徐茂功说:“好,就这么办啦,你们就跪下吧!”这两个人来到桌子前面,朝着东南一跪,徐茂功说:“你们闭上眼睛吧,我要施法了。”单雄信、王伯当二人把眼睛一闭,心里还真是暗暗地祷告。就听徐茂功在旁边嘴里上着韵调念着说:“过往神灵呀,秦琼的金身大驾何在呀?你在屋里闷儿着,是怎么回事呀!再不出来弟兄相见,可快急死人啦……”单雄信三个人一听,都是一愣,心说:“秦二哥怎么在他们屋里闷着呢!睁开眼一瞧,由东里间出来一人,正是秦琼。

再说秦琼在东里间躲避,一听徐茂功说他能够把自己拘来,心说:坏了,坏了,我要藏不住。扒着帘缝儿一瞧,这两人在这儿跪着,又听徐茂功拿腔上韵的点明了说叫他出来,再不出来,太不对啦。又一看单雄信闭目合睛,挚挚诚诚地跪在地下,心说:这个朋友也太诚实了。赶紧掀帘子走出来,二目落泪,忙上前说:“单二哥,王、谢贤弟请起,我秦琼有何德能之处,叫单二哥如此的见爱!”说罢双手把单雄信搀起。单雄信一看见秦琼,真是悲喜交加,说:“二哥,前次你到庄卖马,为什么不说出真名实姓?怠慢了二哥,实在是小弟之罪。”秦琼说:“咳!小弟被困在潞州,落魄到如此的光景,实在是有愧相见,故此托名琼五卖马,还请单二哥你恕罪。”王、谢二人也过来见礼已毕,大家落坐,献过了茶水。单雄信一问秦琼因何在这庙里,秦琼就把自己病倒在庙门外,多亏两位道兄救进庙里,用心调治的话,细说了一遍。徐茂功说:“你们二位彼此对称呼二哥,太显着客气,不如咱们一齐叙一叙年庚,一来显着亲近,二来也免去客气,才是咱们江湖上的英雄本色呢。”大家一听都说:“好。”

彼此一叙年庚,魏征居长、秦琼第二、徐茂功第三,单雄信第四、王伯当第五、谢映登最幼。单雄信说:“二哥,您病后体弱,不要过于说话伤神,赶紧备一辆车子,接二哥入庄调养病体去吧!”秦琼说:“庙里很清静,又有两位道兄一处闲谈,也不闷倦,等我病体大好,一定入庄望看贤弟去。”徐茂功说:“秦二哥您去吧,单二弟就是这个脾气,如果二哥不去,能够把他憋闷坏了!”秦琼也就无法,这才答应到二贤庄去养病。你茂功一面叫小道土去备车辆,一面说;“单四弟,我可把秦二哥给拘来了,你的卦礼几时送来呀?”单雄信说:“你等着吧,等到你这老道还俗的那一天,我就给你送来了。”大家都是一个敞笑儿。这时小道士进来说:“车辆已然备好。”单雄信吩咐小道士说:“秦二爷在这里还有什么东西物件,一齐带了走。”小道士答应着,把秦琼的行李、双锏一齐拿出来,放在车上。大家山到庙门外,把秦琼搀上车去。徐茂功说,“二哥,我就不送您了,过两天我再到庄上,看望您去。”魏征说:“也好,徐贤弟你在庙里吧,我随着到庄上去给秦二弟调治病症去。”单雄信说:“魏大哥您也不用去了,你们还有你们的事呢,二哥的病,交给我了。”魏征说:“那我就不去了。”秦琼向着这两位道长说:“容我病好了,改日一定亲自来道乏。”当时,单雄信三个人上了马匹,小道士一摇鞭,赶着车辆,往西走下来。魏征、徐勣看着车辆走远,才反身回庙,暂且不提。

单说单雄信众人顺着大道,直奔二贤庄而来,来到了庄院门前下了马,众家人一瞧单雄信回来了,另外还有三清观的一辆车子,车上坐着个人,都过来说:“二员外您回来啦!”单雄信说:“车上坐的就是山东的秦二爷,你们小心留神搀到后院花厅里去,把二爷的东西物件都拿进来。”家人们连连地答应,过来有拿行李物件的,有过来搀秦琼下车的,都说:“这可真是贵客临门,二爷,我们二员外可不是盼了一天半天啦,我们搀着您,快往里请吧。”秦琼也对众人满面含笑说:“好,咱们一起进去。”大家搀着秦琼进门,小道土赶着车辆回庙不提。再说单雄信和王伯当、谢映登随着秦琼来到后面花厅里面,秦琼一看这院子,是个小花园儿,屋子里很是讲究,非常的清静。单雄信忙让坐献茶之后,叫过四名伶俐的仆人单轴儿、单面儿、单股子、单把儿,说:“派你们四个人,在这里经心地专伺候二爷,别的事你们就不用管啦。”四个人连连说:“是,是。”都过来给秦琼行了礼。单雄信又叫人在潞州的城里关外,请来几位有名的医生给秦琼看病,若知后事如何,下回交代。

[ 本帖最后由 吴翎懿 于 2008-3-20 12:11 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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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元昌妙施回春手 单雄信愿结义侠人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13:29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五回 雪寒天樊虎报家音 灯昏夜秦琼伤人命

书接上回,这几位先生每天经心地一给诊治,又搭着单雄信等三个人每天早上陪着在院里遛弯儿,饮食对付得也合适,秦琼心里这么一畅快,也就有十几天的光景,病体完全大好了。单雄信把秦琼请到了大厅落坐喝茶,左右有王、谢二人相陪。单雄信说:“二哥的病体大好了,今天我给您正式的接风,来人哪,摆酒。”秦琼抱拳说:“谢谢二弟你的诚意。”早有左右的家人摆好了酒席,单雄信请秦琼在上首入坐,王、谢二人左右相陪,单雄信坐在主位,四个人开怀畅饮。喝酒中间,秦琼说:“单二弟,我和王贤弟在山东历城时听说过,这里还有大哥单雄忠,可是我来了这些日子也没见着。如今我的病已大好了,待会儿二弟同着我去拜见拜见。”

单雄信听到秦琼提到大哥雄忠,不由得心中难受,放声大哭说:“哥哥呀……”秦琼一瞧这样,就是一愣,忙把单雄信劝住说:“二弟你先别难受,怎么回事情?”单雄信就把单雄忠在临潼山楂树岗被李渊一箭射死的事说了一回。秦琼心说:那天我救李渊的时候,没看着他射死人哪,便也就没把自己搭救李渊的事说出来,只是劝解单雄信不要过于悲痛,单雄信这才止住了悲哀,彼此饮酒。谈话中间,单雄信就提起了他家的身世,当初是做镖行生理,后来看到朝廷的丞相宇文化及、越王杨素任意胡为,遍地是贪官污吏,自已才自立为天下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中五路绿林的都头领,又有魏、徐二位道兄帮忙划策,布置一切,天下各山各寨多半是他手下的人,专劫上任下任的官员,劫下的银钱,作为将来起事的准备,对秦琼丝毫不瞒地说了一遍,秦琼一听说:“二弟,你有这样的雄心,愚兄真是钦佩得很。我虽然身在历城县衙,当一名捕快班头,可是有满腹的家仇国恨,只为暂时糊口,无可奈何,将来贤弟如果准备妥当,有朝一日起事兴兵,愚兄必然助你一臂之力。”单雄信不由得欢喜说:“二哥,此话当真吗?”秦琼微微地含笑说:“焉能不真,我若是口是心非,叫我天诛地灭。不过事关重要,不可走露风声。”单雄信说:“那是自然了,二哥既有这个心意,真是我单雄信的好哥哥,如今有伯当、映登二位贤弟在这儿听着,将来我们起事,必定给二哥送信,请二哥协力相帮。”秦琼说:“话已说清,决无更改。”从此以后,弟兄们更是情投意合,每日里不是饮酒闲谈,就是谈论武艺,十分欢畅。

这一天四个人正在大厅饮酒,单轴儿进来对众人说:“外面来一个人,说他名叫李密,到这里寻找王伯当王三爷,叫我们进来回禀。”单雄信一听说:“五贤弟,李密这个姓名,听着很是耳熟,他是谁呢?”王伯当说:“前次也曾和单二哥说过,他原是朝廷的蒲山公,以前我和映登贤弟同在京都兵马司当差的时候,和他乃是八拜之交。”单雄信说:“噢,原来他是隋朝的命官,我这里不愿接待,贤弟你们出去会他吧。”王伯当说:“他虽然是个官员,可是现在因为被贬为民,心中也是常怀不忿,对于隋朝已然离心,单二哥不妨会他一会。”秦琼说:“是不是上次在酒楼上,同你们在一起的那一位呀?”谢映登点头说:“正是此人。”秦琼说:“二弟,此人我也见过,不妨把他让进来谈谈。”单雄信说:“既然如此,就将他接待进来吧。”说着四个人起身接出了大门,有王伯当指引见礼,将李密让到大厅,叙礼已毕,入座饮酒。李密也不推辞,入了坐位,推杯换盏,饮起酒来。饮酒当中,李密对单雄信、秦琼说了些个仰慕的话,又把自己无罪被贬的事一说,说来说去,又说到现在政治昏暗,遍地都是些个贪官,朝里的字文化及和杨素又是无财不取的人。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借重他们的力量,设法恢复自己的官爵。单雄信、秦琼都是哼哈地敷衍着。单雄信听了李密这话,心说:这个人原是一肚子的势利熏心,实在可厌!不过以后我还得交结他,为着可以探听朝里的实在消息。所以对于李密表面上也很透着亲近,便将他挽留在二贤庄里一起盘桓。

这一天,正在腊月初八,可巧满天的彤云密布,大雪纷飞,连着下了两天的雪,天气非常的寒冷,哥儿几个一高兴,单雄信叫人宰了一只羊,切了肉片,又配了几个适口的冷荤,几个人喝着酒,吃涮羊肉火锅。正在喝酒中间,有人进来说:“秦二爷,外面有人找您,说是由打山东历城您家里来的。”暂时不提秦琼,翻回来再说樊虎,他押着那十名人犯赴泽州交案,一路无事,到了泽州,交了人犯,领了回文奖银,完了公事。这四名伙计对樊虎说:“咱们上潞州找秦二爷去呀?”樊虎说:“咱们要是上潞州又得往北扎一头.反正咱们也没跟秦二哥订准了约会,咱们就先回山东,跟二哥家里见吧!”这四个伙计一想也对,便随着樊虎一直回转了山东。到了历城,樊虎销差已毕,回到家中,一检点自己的东西物件,由衣服包儿里找出一包银子来,原来就是秦琼打算买潞州绸的那包儿银子,心说:咳!秦二哥怎么把他的银子放在我的衣服包里了,在岔路分手的时候,我也忘了分给他路费了,要到潞州他身上没有钱花,怎么办呢?又一想,秦二哥是个精细人,身上一定还带着钱,要不然他一定就和我要了。再者说还有批给他的奖银呢,决不能短了路费,这事儿便没搁在心上。又因为回来之后,官差忙一点儿,也没到专诸巷秦家。转眼之间,就过了两个多月。

这一天小伙计进来说:“樊爷,外面专诸巷的秦大爷,来找您来了,要见您。”樊虎出来一看正是秦安。秦安说:“樊贤弟,你几时回来的?你秦二哥回来了吗?”樊虎说:“我回来两个来月了,因为公事忙,还没得去看伯母。我二哥还没回来呢。”秦安说:“老太太找你呢,你去一趟吧。”于是樊虎随着秦安往专诸巷来。原来秦母宁氏老太太自从儿子和樊虎押差走后,已然过了好几个月,还没见秦琼回来,也不知道樊虎回来没有,不知道儿子在外面是遇事了,还是有病了,终日放心不下。秦琼的妻子贾氏也是十分惦念。这一天,秦母真是憋不住厂,就对秦安说:“儿呀,你去到衙门打听打听,你二弟有没有信?再打听打听樊虎回来没有?如果樊虎先回来了,赶紧把他找来,我好问一问你二弟的消息。”秦安遵了秦母之命,来到衙门一问,樊虎早就回来了。这才同着樊虎一起回到家中,见着秦母并贾氏娘子。秦母一问经过,樊虎便将和秦琼分头解差的事一说,秦母更是着急起来,眼中含泪说:“侄儿呀,你和你二哥岔路之后,就没见着。难道说你二哥是在半道上出了错儿了?还是病了?真叫我纳闷。”樊虎说:“不但伯母您纳闷儿,我也是着急,连本县太爷也问了好几次了。伯母,您别着急,我二哥半道押着差事,决不能出错儿,也许是病了,这倒说不定。”秦母流着泪说:“好孩子,我给你拿俩钱儿,你跟太爷面前告个假,替我去找一找你二哥去吧!”樊虎说:“我这里还存着我二哥的钱呢,您也不用拿钱,我回衙门就跟太爷告假,去找我二哥一趟去。”秦母说:“那么就叫你多费心吧!”贾氏娘子也托咐了樊虎。樊虎连连答应,回转了衙门跟知县张仪臣告下假来,带上盘缠,跨上坐骑,赶赴山西。

非止一日,进了山西潞州的地界,正往前走,这时正是腊月初七,数九隆冬的天气,天阴得黑锅底似的,鹅毛般的大雪飞满天空。樊虎早晨从店中起身上路的时节,只吃了一顿早饭,冒着风雪,催马上路,一路西行,正是迎风,他只顾赶路,又错过了尖站,等到觉着饿了,再望四下里一看,只见地上一片白茫茫的大雪,天地混成了一色,旷野荒郊里,连个住家的房屋都辨认不出来了,樊虎紧催坐骑往前行走,想找个集镇打尖吃饭,再也不巧,直走到天色昏黑,也没找到集镇,身上又冷,肚里又饿,冻得嘴里的牙齿得得地乱响。又往前走,就见大道旁边,隐隐的一座庙宇,身上实在冷得顶不住劲儿了,连忙打马奔到庙门前,下来马,连连敲门。小道士开门一看,这人冻得都说不出话来了,赶紧把他让到东配殿里来。可巧有两个道士在这里饮洒尝玩雪景儿,一看樊虎冻成这样,忙叫小道士搬过炭盆来,叫樊虎取暖。樊虎烤了会儿,身上暖和过来。两个道土又请樊虎入座饮酒。彼此一通姓名,原来这两个道土便是魏征,徐茂功。徐茂功问樊虎的来历,樊虎说是到山西潞州来寻找秦琼。徐茂功说:“樊爷,你不必到潞州去找了。”就把秦琼病倒庙中的事,对樊虎说了一遍。樊虎一听,十分欢喜说:“请问道爷,现在秦二爷在哪屋里呢,我要和他一见。”徐茂功说:“秦二爷现在不在这里了,前些日子这里有位施主单二员外,和秦二爷是慕名的朋友,把秦二爷接到二贤庄去养病去了。”樊虎听完赶紧站起身来说:“谢谢二位道爷的指引,请您对我说明路径,我要赶到二贤庄去,见我那秦二哥。”徐茂功说:“樊爷,今天也晚了,又下这么大的雪,就住在这里吧,明天白天您再到二贤庄去好了。”樊虎一想也对,实在天也晚了,天黑路滑,十分难走,就在庙里住了一宵,次日清晨辞别了魏、徐两位道长,直到二贤庄来。来到门前一看,好大的一所儿庄院。

到了大门上,说明了来意,家人往里通报。秦琼听说家中来人找他,赶紧站起身来说:“二弟,我得出去看一看,家里是谁找我来了。”说话往外就走。众人一看秦琼的眼泪在眼圈儿里直转,也赶紧随着出来。秦琼来到门前一瞧,来的正是樊虎,就说:“樊贤弟,你可来了!”樊虎一瞧琼出来,赶紧上前,忙着抱拳行礼,说:“二哥,您的病大好了吗?”秦琼连忙双手拉住樊虎说:“贤弟,你怎么知道我病在此处呢?”樊虎说:“昨天小弟在三清观里躲避风雪,听魏、徐二位道爷说二哥您在此处,故此今天急来相见。”秦琼说:“那就是了。贤弟,来,我给你引见几位朋友。”便给单雄信、王伯当、谢映登、李密一指引,彼此见礼。樊虎说:“这位王仁兄我认识,那年在我们历城县盘桓了好多的日子呢。”王伯当说:“不错,不错,樊仁兄真好记性。”说着单雄信就把樊虎让进了大厅,入席饮酒。秦琼、樊虎二人把别后的事情,彼此细说了一遍。秦琼说:“你来还有别的事吗?”樊虎说:“没有别的事,就是家里老太太不放心,县太爷也不放心,所以叫我到潞州来寻找二哥,可巧咱们在此处相见。”秦琼说:“噢!这就是了。”众人也说:“二哥在外,又没准地方,老太太焉有不惦记着二哥的道理。”单雄信说:“二哥的病已然好了八成了,樊爷一看二哥的脸色,你可以放心了吧!”樊虎说:“我二哥在单二员外这里养病,我焉有不放心的道理。”单雄信说:“樊爷,请喝酒吧。”樊虎说:“请酒,请酒。”举起酒来,一饮而尽,霎时之间众人酒足饭饱,都起身离席,单雄信说:“樊爷一路上劳乏了,昨天在庙里未必睡得舒服,二哥同到后面花厅里歇息歇息吧。樊爷到这里可千万不要拘束,越随便越好。”秦琼说:“也好。”便同着樊虎来到了花厅落坐。秦琼先问了问家中母亲安好,大小平安,又问了问衙门情形和连明诸人的近况,樊虎都一一回答过了。到了次日秦琼便和单雄信告辞,要同樊虎回转山东。

单雄信说:“二哥的病虽然己好,可是身体还没复原,怎能上路长行。况且这样隆冬天气,过于寒冷,多有不便。莫若等到过了年,春暖花开,气候暖和了,再回山东,二哥可以写封家信先求樊爷带回禀告,也可以先请老伯母放心。”王、谢二人也是直留。樊虎一看众人挽留秦琼,也说:“二哥不如依了单二员外的话,等到明年开了春以后,再回山东。我来的时候,路上实在寒冷,二哥的病体将好,恐怕是受不了。二哥你先写封家信,我带回去先请老太太放心,也就是了。”秦琼也就依言,当时写了两封书信。一封是禀告母亲的家信,说自己在二贤庄单雄信这里养病,过了年,春暖花开一定回家。一封是写给知县的禀帖,说自己解差交案之后,病在中途,现在虽然病好,但因体质尚未复原,如今在天堂县调养,须待明年开春之后才能回县销差,故此先求樊虎代为请假,并把潞州的批文先带回去交案。写好这两封书信,以及潞州的批文一井交给了樊虎收好,樊虎即刻告辞.单雄信命人拿过二百两银于,送给樊虎做为路费。樊虎不肯收下。秦琼说:“贤弟,你收下吧,我同单二虽外虽说相处不久,可不是泛泛之交,你花他的银钱,就和花用我的银钱一样,贤弟你就道谢了吧。”樊虎这才谢了单雄信,将银两收下。单雄信又备了不少的山西土产和两匹潞州绸子,都是孝敬秦母老太太的。秦琼也谢了雄信。从人们将东西物件打点好了,交与了樊虎。单雄信众人把他送出门来,樊虎这才告辞,扳鞍上马自回山东去了。

转眼之间,已到了新年,二贤庄里,自有一番的热闹。这时,三清观的魏征、徐茂功也来到了二贤庄,凑到一块儿过年。不几天又有北路的王宣,东路的尤通,黄河两岸的丁天庆、盛彦师,陆续也都到二贤庄给单雄信拜年来了。单雄信一见他们都来了,十分高兴,就说:“兄弟们,来得真巧,我给你们见一个朋友,这位就是你们久已慕名。未能得见的山东好汉秦二哥秦琼,你们都来见过,彼此多要亲近。”又对秦琼说:“二哥,我给您见几个朋友。”一指王宣,秦琼看这人,身上穿着是一身鹦哥绿的服色,面如重枣,微有墨髯。单雄信说:“这个兄弟,住家在河北任邱县五柳庄,姓王名宣,字君可,绰号人称‘绿袍帅’,因为他掌中一口三停刀,故此又管他叫‘大刀王宣’。”又一指尤通,秦琼看他是一身皂缎子的服装,面色黑紫,颏下无须。单雄信说:“这个兄弟家住山东东昌府东阿县武南庄,姓尤名通字俊达,绰号人称‘黑面判官’。”又一指这两个身躯矮小的说:“这两个兄弟,一个姓丁名叫丁天庆,一个姓盛名叫盛彦师,他们是久占黄河两岸,这四个人都是我心腹的兄弟。”又对这四个人说:“你们都叫二哥吧!过来给二哥磕头。”四个人赶步向前,大礼参拜,说:“久闻二哥的大名。”秦琼连忙搀起了四人说:“四位贤弟,别客气了,以后咱们还要多亲多近呢。”单雄信吩咐摆酒,大家入坐叙谈。十位好汉在这一席酒筵上开怀畅饮,倾心吐胆。

这天,大家正在大厅上叙话,尤俊达对单雄信说:“单二哥,您先把秦二哥请到后面歇歇去,咱们说点公事。”秦琼一听说:“对,我也有点累了,到后面躺一躺去,贤弟们请便吧。”将要站起身来,单雄信一把将秦琼按住说:“二哥,他不知道咱们是什么交情,故此这么说,您请坐吧。尤贤弟,咱们的事,不论是什么,都不用背着秦二哥,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吧!”尤俊达说:“跟单二哥你说,小弟我要金盆洗手,不做绿林的买卖了。”书中交代,尤俊达打算抛弃绿林,为什么先跟单雄信说呢?原来自从单雄信做了五路都头领之后,立下了一个规矩,凡是有人要入绿林的,都得先到二贤庄这里标名挂号,单雄信考查以后,给他上好了绿林总账,写一封荐信,叫他拿着荐信到四分路的头领那里投递入伙,比如说,将他派到北路上吧,就叫他拿着荐信到五柳庄找王君可去。王君可见着了单雄信的信,再把他拨到某山某寨入伙。如这个人在北路上做案太多,隐身不住了,王君可就把他转荐到别的路上去,故此他们的人永远没有破案被拿获的。如果有人打算洗手,离开绿林的时候,也得到单雄信这里当众洗手,单雄信在总账上把他的名字勾去。可有一样,除名之后,不准私自再做绿林的买卖。还有个规矩,就是不论是冼手的和不洗手的,要是叫官人拿获了,彼此决不攀扯同伙出来,一同保守秘密。凡是洗手之后的人,再要二次进入绿林,仍然得到二贤庄去重新标名挂号。这就是单雄信立的规矩,是他手下的人都要遵守,一言表过。

这时,单雄信众人一听尤俊达要洗手不干了,都是一愣。单雄信说:“尤贤弟,你为什么要洗手呀?”尤俊达说:“不瞒二哥你说,我现在虽然不说是个财主,可是我觉着关上门一忍,这辈子够了,故此我要洗手不干了。”徐茂功说:“你是这么回事呢?是不是你那路上有什么不好办的事儿呀?要是有,就说出来咱们大家伙可以商量,也不必见难而退!”尤俊达说“没有,没有,我就是想回家侍奉老母了。”单雄信说:“尤贤弟.咱们还有咱们的大事,你怎么现在就要洗手呢?”尤俊达说:“单二哥,真要到那一天,你给我个信,我一定出来给你帮忙,为了大业,是万死不辞。”单雄信听完是哈哈的大笑说:“尤贤弟,这话就是这样吧!来人哪!设摆香案!”当时仆人们答应一声,准备桌案,摆上神码儿,香蜡纸马,又取过一铜盆的水来,一时全备。单雄信说:“尤贤弟,请你过来焚香盟誓吧!”众人全都过来。尤俊达焚了香,跪倒磕头,站起身来说道:“皇天后土在上,我尤俊达,从此关门不吃绿林这碗饭了,以后我要是做一点儿破坏绿林的事儿,必定天诛地灭。”明完了誓,就在盆里用水冼了手,表示自己以后永不做绿林的买卖。单雄信说:“尤贤弟,现在你是弃非礼、归王化了,真可喜可贺呀!”徐茂功说:“尤贤弟你是从此优游林下,闭门纳福,可以说是一品大员外了。”尤俊达一听这两个人的话,都是话里带刺,脸上一红一紫,要急又不好急。秦琼一看要僵,忙说道:“尤贤弟家中因为有伯母在堂,故此才闭门在家,以后如有大事,哪能袖手旁观呢。单二弟,叫人撤去了香案,咱们痛饮一回吧。”这时有人过来撤去了香案,摆上酒席,大家畅饮。

书要简短,次日,尤俊达告辞,对秦琼说:“秦二哥,小弟要告辞先走了,改日必定到历城县看望二哥去。”秦琼说:“贤弟,你是东昌府的人,离我们济南府很近,改日我还要到武南庄给伯母磕头去,咱们弟兄多盘桓盘桓。”说罢尤俊达辞别了众人,回转武南庄去了,不提。自从尤俊达走后,单雄信心里很不高兴,说:“咳!可恨尤俊达这人有始无终,真是叫我白费了不少的心机,使你我失去了一条左膀右臂”王伯当说:“咳!有他没他是一样,单二哥你何必总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!”大家也在旁边相劝。单雄信说:“不是呀,东路上的事咱们又得费一番心,另安置人办理,一时又没有相当的人,故此烦恼。”徐茂功说:“暂时下一道转牌,通知各处,所有东路上的事,暂归北路王君可贤弟代管,慢慢地遇有相当的人,再派为东路的头领吧!”单雄信说:“也好,如此办理,我也放心,王贤弟暂时你就多累吧!”王君可说:“好吧,那么我也就赶紧告辞回五柳庄去了,秦二哥,我有工夫必定到府上,拜见伯母,看望您去。”秦琼说:“我也不留你了,以后得暇,我一定到五柳庄看望兄弟你去。”王君可忙忙辞别众人,回了五柳庄。魏、徐两个人也回庙去不提。

转眼之间就是三月初了,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候。秦琼和单雄信说:“我在山西已然半年多了,如今天气也暖和了,身体也复原了,我要回去了。”单雄信说:“二哥,就是您不说,我也要请您回去了,也免得老伯母放心不下。我只再留您一天,明天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,给您饯行”秦琼说:“好,就这么办啦。”到了第二天早上,大厅上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酒席,王、谢二人相陪,高谈阔论。一时酒饭吃完,单雄信叫单轴儿拿上一个包袱来,摆在桌儿上,将包袱打开。秦琼一看里面大小不一,也有布包的,也有纸包的,一大堆的包儿。不觉一愣说:“单二弟,这都是什么呀?”“这是我早已给各处下了一道转牌,通知各处的弟兄们,说秦二哥您在此处养病。这个都是他们各尽其心,孝敬老太太的东西,请二哥带回去吧。”“哎呀!叫各处弟兄们这样的费心,我谢谢吧,可是这里头都是什么呀?”单雄信说: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,这都是原包儿。不过他们送来的时节,我给记下一个名单,把都是谁送来的,全记上了人名,二哥,您看一看吧。”说着,由打包袱里,找出一张名单递过来。秦琼一瞧,上面记着各处的人名,看完了一叠,顺手揣在怀里说:“贤弟,愚兄说不上客套来了,谢谢吧,我要告辞啦。”单雄信说:“来人哪,把二爷所有的东西物件拿来,叫外边给秦二爷备马。”家人们答应着出去,一会儿,把秦琼所有的行李、包袱、双锏全都拿到。单雄信说:“二哥,我这里有五锭金子,是我孝敬老太太的。另外有一百两银子,是送给二哥一路上的川资路费,您收起来吧。”秦琼说:“唉,二弟,你何必这样的费心呢!”单雄信说:“这是孝顺伯母的,二哥带回去吧。”秦琼只得道谢收下。单轴儿又拿过一条大褥套来,把行李包袱,都放进去。大家送出了大门,秦琼一瞧自己这匹黄骠马的膘头已是足壮起来。不由得对单雄信又是感激,又是惭愧。就说道:“单二弟,你对待愚兄这份厚恩,叫我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了!咱们如今分手一别,何日才能再见啊?”单雄信说:“二哥,您既到了山西,小弟自然应当尽一番心意,这算得了什么?至于再见的日子,前些天咱们也谈过了。老伯母的千秋寿辰是在九月,今年过了中秋佳节,小弟一定到二哥的府上,给伯母拜寿去。”王、谢两个人也说:“伯母的寿诞之日,我们必到。”秦琼说:“这样儿太好了,既然如此,我就在家恭候了。”说罢辞别了单雄信弟兄三人,认镫扳鞍,上了黄骠马,上路回转山东去了。

不提单雄信三人回庄,单说秦琼催马往东,直奔潞州天堂县。正往前走,远远望见了县城,自己忽然想到单雄信送的那个包袱里,乃是各处绿林中朋友赠送的,里面是什么东西,也不知道,想着找个僻静的店房,先看一看,应该归并一起的,收拾收拾,沿路上遇着官人盘查的时候,也好回答。打定主意之后,纵马往东南岔路走下来,离着天堂县南门四五里地,来到一处村镇,地名是皂荚林。进了镇一看,路北里有一家店房,匾上写着是“吴家老店”。秦琼下了马,拉马进来说:“柜上有人吗?”就见由屋里出来一个人,秦琼一瞧这个人是细高的身材,瘦瘦儿的脸膛,约摸着有三十多岁。他瞧了瞧秦琼说:“客官,您来了,请进来吧!”秦琼说:“这里有清静的单间儿吗?”这人说:“后院有两间,可是一通连儿,单间儿可没有,您有几位呀?”秦琼说:“就是我一个人,因为我喜欢清静,既然是两间,也行了。”这个人说:“那么客官随我来吧。”秦琼拉着马,跟着这个人来到后院,一看是上房三间,东西厢房各两间,可都是土房儿。秦琼说:“是东边的两间厢房,还是西边的两间厢房呀?”这个人说:“西边这两间厢房,是堆东西的,东边这两间,住着家眷呢。上房西边倒是个单间,可也堆着东西,不能住人。就是东边这两间,是一通连儿空着呢。”来到门前,这个人把房门推开,秦琼探身一瞧,迎门靠着后墙是一张桌子,左右两个凳子,东头儿是一铺大炕.尘土挺厚。说,“行啦。你帮我把马上的东西卸下来,搬到屋里来吧!”这个人答应了一声,秦琼把马上的零碎东西和双锏取下来,拿到屋内。这个人过来就卸褥套,谁想用劲一搬,没有搬动,说:“嗬!分量可够重的,客官,您帮个忙儿,咱们把它抬进去吧!”秦琼说:“好,我帮着你抬进来。”过来帮着由马上把褥套搬下来,抬到屋里说:“你把我这匹马卸了鞍鞯,喂饮去吧。”这个人答应了一声拉着马出去,一会儿回来了。

秦琼又叫他沏来一壶茶,就问他:“掌柜的你贵姓呀?”这个人说:“我姓吴名叫吴广。”“原来是吴掌柜的,买卖很忙吧?”“也说不上是忙来,这是一个小地方,也没常行的客人,不过都是些个做小买卖的客人,常住在这儿。”“用着几位伙计呀?”“咳!我这个小买卖,还用的起伙计吗,就是我们两口人,还有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舅舅。不过就是对付着吃饭。”“你们这店里有什么吃的呀?”“我们这儿的伙食,您可吃不了,全是糙粮。您要是吃饭,我到对过小饭馆里给您叫去,可是也没有太好的,左不是筋饼,筋面,炒个素菜,您凑合着吃得了。”“啊,你受累给我叫一趟去。”“吃什么您说吧!”“半斤酒,炒两个菜,三张大饼,来一碗豆腐汤,就行了。”吴广说:“您不用管了,我给您要去。”说完出去一会儿工夫,酒莱端来,秦琼吃喝完毕,吴广进来撤去了杯盘家伙。秦琼说:“吴掌柜的,这些个酒饭多少钱?结了他吧。”吴广说:“一共是两吊八百二。”秦琼把饭钱给清,这时天已然大黑了,又要了一盏通宵烛的蜡灯。吴广说:“秦爷,您还要什么不要了,若是不要,我可就到前边睡觉去了。”“茶壶里你再给我续一壶水,别的都不要了,你睡去吧。”一会儿吴广拿过开水壶来,续好了水,说:“秦爷,水续好了。”“好吧,我知道了,你去吧!”

吴广走后,秦琼把屋门对上,自己放好了行李,躺在炕上,心里有事,如何能睡的着呢。躺了好大的工夫,远远的就听得天交了二鼓,因为这是县城南门外的一个村镇,已然是显出来夜静更深了。秦琼起来,将蜡灯拿过来放在炕上,坐在炕边,由怀里拿出那张名单,借着灯光一看,上写着一串人名是:屈突星,屈突盖、鲁明星,鲁明月、袁天虎、李成龙、齐彪、李豹、侯春、尚志、丁天庆、盛彦师、金成,牛盖、尤俊达、王君可、王伯当、谢映登,自己由头至尾看完一遍,心里略微地把名单上的人名记了一记,顺手就在灯上点着,把这张名单给烧了。又将褥套里那个包袱取出来打开,一包一包地按件打开细看,凡是金银手饰放在一边,小件儿的珠宝玉器另放一边,金锭、银锭又放在一边。因为包儿上都标着姓名,便随打包随着就把包儿的纸都给烧了。拿过自己的包袱,把这些金锭银锭和自己的金银包在一起,又将这金银首饰、小件头儿的珠宝玉器全都包在这个包袱里。自己一想:哎呀!这些好东西,零零碎碎的带着它,要叫沿路关口上的官人盘查出来,一问来历,我拿什么话来答对!那不坏了事吗?不如把这些个东西埋在这里,将来谁要是发现了,就叫他发这笔财吧。

自己把主意打好了,左手端着要灭没灭的灯,右手提起包袱,走到桌前,把灯放在桌子左边的地下,放下了包袱,过来拿起一只单锏,复返来到桌子前面,脸儿朝里蹲下,就在土地上用锏剜坑儿。剜两下,用手扒一扒土,剜两下,扒一扒土,好不容易剜出一个坑儿来,可以把这个包袱隐藏住了,将要拿包袱往里放,就觉得有一个人,由两胁的下面,伸过两只手来,紧紧地把自己抱住,就听他嘴里叫道:“小子,你哪里走!”秦琼猛然吃了一惊,抬起右手,用锏向左肩后一戳说:“你撒手。”就听噗!又听这个人呕的一声,秦琼站起身来,后面这人的死尸翻身栽倒。秦琼转过身来一瞧,正是店里掌柜的吴广,不觉得就是一愣,这时又见有两个人手中各持着一把单刀由外面撞进了屋中,更是吃一大惊。要知进来的是谁,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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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寒天樊虎报家音 灯昏夜秦琼伤人命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43:29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六回 蒲山公求情太原侯 双锏将发配北平府

上回书说到秦琼在吴家店正埋包袱,一锏误伤了店东吴广的性命,由门外撞进两个各拿着一把单刀的人来。可是吴广为什么要捉拿秦琼?撞进这两个人又是谁呢?现在咱们先把他们述说一回。原来潞州地带近日发生了几件盗劫的案子,县官派出捕快班头,四下寻访办案,又通知了管辖之内的大小客店,凡是遇见眼生可疑的人,叫他们到衙门里去报告,也好追寻线索。可巧秦琼到吴家店来住店,吴广一瞧他有马匹、军刃,一抬褥套,分量沉重,未免形迹可疑。暗地里就叫他舅舅快到衙门去送信,说店里来了一个可疑的客人。

天到黄昏了,他舅舅同着两位衙门里的班头金甲、童环来到店里,吴广一说这个情形,金甲、童环也觉着可疑,就要到后面伸手办案。吴广说:“二位头儿别忙,这个人身高有力,又有兵刃、马匹,看这样子,一定是个江洋大盗,占山据岭的寨主。明着过去,恐怕打草惊蛇,不如您二位先在前面柜房里喝酒,等他夜里睡着了,您再到后面拿老实的。”金甲、童环一听吴广说得也对,便说:“好吧,就这么办啦。”两个人就在屋里喝酒,吴广又叫他舅舅左一回到后面瞧一瞧,右一回的到后面瞧一瞧,那屋里老没有吹灯,一直等到三更已过了,灯还是没有吹。吴广说:“到这时候,他还不吹灯,别是他睡着了吧,二位头儿,咱们到后头看一看去吧。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好,瞧一瞧去。”说着两个人都收拾紧缠利落,由鞘子里各拉单刀,随着吴广就到后面来了。

到了后院北房,吴广来到门前扒着门缝瞧。金甲、童环也在房门左右一边一个,都用手指蘸着唾沫,染湿了窗户纸,捅了一个小窟窿往里瞧。只见蜡灯搁在地下,有一个人脸儿朝里蹲着,旁边还有一个包袱。这几个人心里纳闷:他这是干什么呢?吴广心说:这可便宜,我轻轻地进去,给他一个冷不防,由后面把他抱住,不就把他拿住了么!我要把他拿住,不用说,赏银一定少不了。越想越对,也没通知金甲、童环,自己轻轻地一推门,蹑足潜踪进到屋里,来到秦琼的身后,一哈腰把秦琼搂着了。秦琼一惊,想着用锏一戳他肩头,把他推开,谁想吴广正歪着脖子告诉金甲、童环,说我把他搂住了。可巧这一锏正戳在他的气嗓上,吴广当时翻身栽倒。

金甲、童环一看吴广倒了,也就一齐摆刀撞进屋里,秦琼一看认识,就说:“哟!你们二位不是衙门里金爷、童爷吗?”金甲、童环也是一愣,仔细一瞧,说:“啊!你不是山东来的秦二哥?怎么还没回山东呢?”秦琼说:“不错,是我。”两个人低下声音说:“秦二哥你怎么还没走呢?’秦琼也低下声音说:“自从咱们分手之后,我就病在店里,可巧山东有人来,把批文先带回去了。病好之后,我又到了一趟霍州看一个朋友,直到而今我才回转山东,昨天我走在大道上,捡着这个包袱,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,打算住了店,先看一看,然后再进城到衙门报去。等到我打开一看,里面都是珠宝玉器,我想这个包袱,一定是响马丢到大道上的,如果要报案,见了县太爷之后,因为咱们都是官人,就许因为这事,不定耽搁多少日子,本来早就应当回去销差,再要是耽误下去,将来回去没有法儿交代,才想到暂时把这个包袱埋在这儿。我正在这儿埋呢,这个人就从后面把我搂住,被我一锏把他伤了,原来是吴广,他为什么搂我呢?”

金甲、童环就把吴广怎样叫他舅舅报案,错把秦琼当了江洋大盗的事,说了—遍。秦琼说浇:“二位,你们先把这包袱东西掩护起来,谁叫咱们都是身在公门呢,这个包袱就是你们二位的了。你们想,我也是个官人,能够做犯法的事情吗!要是到了衙门,县太爷追究起来这个包袱的来历,我岂不是有口难分诉么!就是这场人命官司,我已经是够打的了,二位兄弟你们想怎么样啊?”金甲说:“秦二哥,您这话说的对,咱们先择出一样来吧,至于这个包袱。咱们将来再说,先把它掩护起来。就是这个人命官司,秦二哥您也够打的,真要是给他抵了偿,可太不值了。”秦琼说:“既然已经做错了,就是给他抵偿赔命,那也就没法了。”童环说:“那就把苦主叫来吧!”

于是金甲、童环到了院子当中,高声叫道:“内掌柜的,内掌柜的!”叫了几声,才听见东房里吴广的媳妇柳氏在被窝里答声儿说:“谁呀?”金甲说:“你起来吧!我们是衙门的官人,你们吴掌柜的,被人误伤身死了。”屋里柳氏一听,哎哟了一声,忙忙穿上一件小衣裳由屋内出来,过来一瞧,就坐在地下,拍着吴广的尸体,放声大哭起来。金甲说:“内掌柜的,人已然死了,就别哭了,顶着打官司吧。”童环到前边把吴广的舅舅叫过来,这个老头儿一听吴广死了,也愣了。金甲说:“你是他的亲娘舅,明天报案,过堂打官司,是你去呀,是内掌柜的去呢?”柳氏哭着说:“老爷们哪,我可不敢见官哪!你们老爷们替我办一办吧!”金甲说:“不行,你是苦主,你不出头哪儿行呢!老头儿你拿一领席来,先把掌柜的盖上,可别挪动,死尸不离寸地,等明天天亮了,我们到衙门,请太爷来验完尸才能挪呢!你把内掌柜的劝到屋里去,别叫她哭了,等天亮之后再说吧。”这老头儿才把柳氏劝回屋里,金甲、童环两个人也回到上房跟秦琼谈天,又把这包袱珠宝玉器分成了两包儿,两个人都打了腰围子,藏到贴身。

等到天亮了,童环出来找着这里的地方,要一辆大敞车。地方一听吴家店出了人命案了,慌忙到方近铺子里,要了一辆大敞车。 随着童环来到吴家店。童环说:“秦爷,屈尊您,同我们到一趟县衙门吧!”秦琼说:“好,咱们走吧。”同着两个官人出来,上了车辆。地方把秦凉的行李、褥套一齐拿出来放在车上,把双锏挂在马上,这匹黄骠马也拴在车后头。四个官人和柳氏上了车,把式一摇鞭儿,直奔城里县衙门而来。这个时候皂荚林的方近左右就都嚷嚷动了,吴家店出了人命案,吴广叫人给打死了,凶手已然拿获,往县里解差呢。大家伙儿一听,谁不出来瞧一瞧这个热闹呀!一会儿工夫,这个小镇上都挤满了人。就有那些个好事的人,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儿,一直把这辆车进到县衙门口儿,瞧着把秦琼、柳氏都带了进去之后,这才一哄而散。

  金甲、童环把秦琼、柳氏暂且安置到班房里。有人往里一回知县蔡有德,蔡有德连忙升堂。金甲、童环上来回说:“回禀太爷,昨天晚上,皂荚林吴家老店的吴广前来报告,说他店里住着一个可疑的客人,有马匹、兵刃,一定是江洋大盗。下役们去到店里,他说这个人的兵器很重,怕是扎手,不如等他睡着了捉拿也可以省事。下役们等到三更之后,同吴广到后面捕捉,不想吴广过于猛愣,进去就动手,谁想到住的这个人就是上次由山东来的那个解差秦琼,他误报是江洋大盗了。进去一动手,据秦琼说,误认为他住了贼店,把吴广当了贼人了,一锏戳在吴广的嗓门子上,就误打身死了。下役们才把苦主、凶手一井带来了,请太爷审问。”蔡有德点了点头说:“带凶手。”

左右人等把秦琼带上来,跪在堂口,蔡有德一瞧,正是去年押解着八名大盗,由山东到此交案的那个解差秦琼,说:“秦琼,你在去年九月领了回文,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去,怎么又在皂荚林吴家店里,把掌柜的吴广用锏打死了呢?”秦琼望上磕了一个头说:“回禀太爷,下役秦琼在去年九月领了回文之后,就打算回山东,正巧病倒店里,一病就是几个月,后来遇见山东来人,把批文先带回去了,下役把病养好了之后,又到霍州去了一趟,看一个朋友,昨天走到这里,住在吴广的店中,三更之后吴广进到屋里跟我动手,我以为是住了贼店,一锏误伤了吴广。”蔡有德说:“先把他带下去收押,带苦主上来。”左右把柳氏带上来,蔡有德问过了什么门,什么氏?又问:“你丈夫怎么叫秦琼打死了呢?”柳氏说:“小妇人是吴门柳氏,是已死的吴广的媳妇,昨天夜里,小妇人已然睡下了,就听院里有您衙门里当差的老爷们叫我,说我丈夫叫人给打死了。我出来一看,可不是死了吗,求太爷给我做主吧!”说罢就哭起来了。蔡有德听完也没深究,说;“外面备轿,咱们尸场验尸去吧!”外面备好了轿,知县蔡有德带着众人来到吴家店尸场,这时地方早就把尸场预备好了,有人扎住店门口,不叫看热闹的人进来。蔡有德来到后院上房看过,才叫件作验过了尸,填了尸格。蔡有德一看,就知是一锏毙命,确是误伤,看完了点了点头,又叫过柳氏来说:“你的丈夫确是一锏伤了性命,暂时你把他抬埋,下去听候本县处理此事吧。”柳氏磕了个头,谢了知县。

  蔡有德吩咐回衙门,到了县衙,脱下官衣,自己坐在书房休息喝茶。正在纳闷寻思,有人进来报说:“回禀太爷,衙外来了一个人,自称他是原来的蒲山公名叫李密,前来求见。”蔡有德一听是自己的老师李密到了,连忙吩咐闪中门迎接。诸位,这李密是怎么来的呢?原来自从秦琼皂荚林锏伤人命之后,第二天解进县城的时候,沿路上看热闹的人真是不少。恰巧单轴儿进城买东西,走在鼓楼头里,一瞧对面来了一伙子人,地方在头里赶散闲人,一打听是押解着皂荚林锏伤人命的凶手,到县衙门里去。过来一瞧,敞车上正是秦琼,大吃了一惊,连东西也没买,帽子也掉了,奔着命地跑回二贤庄来报告。单雄信三个人一听就愣了,说:“轴儿,你看清楚了吗?是秦二爷吗?”轴儿说:“我看得清清楚楚的,秦二爷在车上坐着,左右两边是衙门里的金甲、童环俩班头,车后头还拴着黄骠马,没错儿,的确是秦二爷。”

单雄信说:“哎呀,秦二哥怎么又在皂荚林打伤了人命呢?这,这,这,这怎么好?”急得是搓拳磨掌。王伯当说:“单二哥,走,咱们赶紧打听打听去。”单雄信说:“对,找金甲、童环去问一问去,走,走,走。”谢映登说:“二位哥哥先慢着走,秦二哥既是人命案子,和金甲、童环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,那到是可以,要减轻二哥的罪名,可非得托县官的人情不可。单二哥您先到衙门去见着金、童两位,摸一摸底细,我和王三哥去找一找李密大哥,我想他当初是蒲山公,凡是做官儿的,他一定能有个联络,咱们再求他给秦二哥想个法子,也许他有主意。”王伯当说:“贤弟你说的不错,单二哥您先到衙门,咱们分头办事吧!”三个人定规好了,单说王伯当、谢映登去找李密,见着一说秦琼的事,求他给想个法子。李密说:“这倒没有什么,本处的知县蔡有德乃是我的一个门生,前些日子我还见着他呢。咱们到县衙里,找一找他和他说一说去。”王伯当说:“急不如快,咱们是马上就走。”两个人随着李密来到衙门,往里一回,知县蔡有德听说老师到了,闪中门迎接出来,见了李密行礼。一看还随着两个人,李密说:“咱们先进去,到里面再给你们指引见礼吧。”蔡有德把三个人让过书房,李密给蔡有德指引,说:“这是当初兵马司的王勇、谢科。”彼此行礼已毕,落坐献茶,茶罢搁盏。蔡有德说:“老师近两日来身体可好?”李密说:“托福,托福,如今我有点事情来奉托,请你给我办理一下。”就将秦琼的事和蔡有德一说,蔡有德一听,就说:“不错,今天这里接到皂荚林秦琼锏伤人命一案,门生正在疑惑,打算究明此事呢。这个秦琼和老师是怎么个交情啊?”

李密说:“他乃是我一个远亲,故此求你设法。”蔡有德说:“既是老师的贵亲,门生焉有不准之理,一定要开脱于他。可是一样,他既是人命重案,必须上详,要看上司批下回文来定罪。我想老师还要在太原府里疏通好了,这件事才好料理。”李密道:“此事就烦贤契你在原供上设法轻减,我再到太原去见太原侯李渊,一说就好办了。”蔡有德说:“老师的话,门生谨遵,就在秦琼原供上减轻上详就是了。”说完就要留李密三人在这里饮酒用饭。李密说:“贤契,咱们改日盘桓吧!你也不必相送,我先看一看秦琼去,随后我就到太原去了。”蔡有德说:“那我就不送老师了。来人哪!伺候着公爷,去看秦琼去。”把李密送到了书房门外,李密三个人随着当差的穿过了二堂,直奔西院来,暂且不说。再说单雄信和金甲、童环又是怎么个认识呢?原来单雄信乃是二贤庄的财主,什么封粮啊,拿租呀,免不了常到衙门里来,故此和衙门里的人都很熟识。金甲、童环下乡办事的时候,就常在二贤庄做他们的下处。单雄信时常是酒饭银钱的应酬他们。这两个背地里也谈论过,金甲说:“这二贤庄里,常有闲人来来往往的,什么样子的人都有,可透着乱,许是这个单雄信有别的路子吧?”童环说:“我也看着可疑,管他呢!咱们到那儿,酒是洒,菜是菜,银子是银子,借一百不给八十,他们又没办什么犯法的事儿,管他路子不路子呢!再说单雄信待咱们也真不含糊呀,即使他有路子,也碍不着咱们的事。哥哥!如今的年头儿,您就得活便着点儿吧!”金甲说:“你说的对,活便着点儿。”故此这两个人和单雄信非常熟识。此时单雄信带着四个家人来到衙门找金甲,童环,这两个人把单雄信让到西跨院北屋里坐下,小伙计沏过茶来。金甲吩咐小伙计们退出去以后,这才说:“二员外到这儿有事么?”

单雄信说:“二位,听说你们这儿收了一个凶手秦琼,是在皂荚林打伤人命了,究竟是怎么回事呀?”童环说;“有啊,您怎么知道的?”单雄信说:“咳!不瞒二位说昨天秦二哥是从我那里出来的,怎么今天就出了这个事儿了呢!”金甲就把秦琼怎样在皂荚林锏伤吴广的事细说一遍。单雄信就说:“县官儿那里我已然去托人和他疏通去了。就是下边儿的事还得托你们哥儿两个关照关照。”金甲说:“那还用您托咐么,我们彼此又都是公门里头的人,当然得有照应。”单雄信说:“劳你们二位的驾,同着我见一见秦琼二哥去。”童环说:“二员外,您在这儿等一会儿,我去把秦二爷请过来吧。”说完了出去,不一会儿,把秦琼请了过来。单雄信往前紧走了几步,走到跟前拉着秦琼的手说:“二哥,这倒是小弟把您害了!”说完,不觉掉下了眼泪。秦琼一看单雄信来到,心里也是难过,就说:“唉!怎能算是贤弟害了我呢?这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。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秦二哥,二员外,都请坐下说话吧。”大家落坐,单雄信说:“二哥,不要着急,我已然派王、谢两个兄弟找李密设法,在上边疏通去了,无论如何,决不能叫二哥给他抵偿,下边金、童二位是我的朋友,请他们二位关照,二哥您耐心等候吧。”秦琼说:“这两个兄弟对待我十分关照,单二弟你放心吧。”

正说着李密和王伯当、谢映登三个人由外面进来,彼此施了个常礼落了坐,单雄信说:“这一次倒请李兄多受累了。”秦琼说:“为我一人的事,请诸位分心受累,使我秦琼实在不安得很。”李密说:“秦二爷,不要过谦。此事很巧,本县的知县蔡有德正是我的一个门生,所以我同王、谢二位贤弟一起来到衙中见着他,说二爷是我的舍亲,叫他设法开脱此事。他说这里还好用法,只怕行文上详,府里批下罪名,却是难办,叫找到太原府内疏通。所以我到此看一看您,就要到太原去一趟,见那李渊托情,我想决无不准之理。就请二爷你在此放心耐等几天吧。”秦琼说:“李公爷因为这事,这样的奔波,使我秦琼感激不尽。”单雄信说:“就请公爷分神,到太原走一走吧。”李密说:“事不宜迟,我是说走就走。”说完别了众人,自往太原侯府中托人情去了。单雄信随后派单轴儿出去立了三个折子来,一个是饭馆子的,一个是果局子的,一个是钱庄的,都交给了金甲、童环,说:“二位兄弟,这里有三个折子,二哥要什么,就在这三个地方取吧。”说着,当时又拿出一百两银子,对这两个人说:“你们二位给这里众位先分一分这点小意思吧,以后还另有奉谢呢,二哥的住所一切,还望你们给安置。”金甲说:“秦二哥的住处,就在这三间屋里吧,单二员外的三个折子我们收下,秦二哥想什么吃、用,说一句话就到,这一百两银子,少时我分放给衙门里众人就是了,我替我们伙计谢谢了,二员外您诸事放心吧。”单雄信见诸事安置妥当,这才同着王、谢二人别了秦琼、金、童等人回去。单雄信到家之后,略微地把家里的事安置安置,就到衙中陪着秦琼住在一处,净等太原府的消息,暂且不提。

  再说李密辞别了众人,回到家中,告诉了家人,说有事要到太原去一趟,整顿好了行装马匹,带好了路费,直奔太原而来。一路无事,这一天来到太原府,进了城,到了太原侯府门前下马,见了门上的仆人,告知了自己的姓名,烦劳通禀,门上的人赶紧往里通报。李渊听见李密来了,忙请到书房相见。李密施礼,见过了李渊,彼此落坐。寒喧以后,李渊说:“贤弟,自从你我被贬之后,数月未见。你如今住在何处,做什么呢?”李密说:“小弟现在潞州天堂县内隐居,想起被贬之时,你我李姓诸人,只有兄长虽丢了公爵,还改封为太原侯留守山西,比我们一般人可就胜强多了。朝廷听信奸臣的谗言,如此薄待李姓,实在使人寒心。不过越王杨素对待小弟倒还不错,已然应允将来若得机会,必定叫小弟复还原爵,故此暂时隐居,等候机会。”李渊说:“贤弟,倒还兴致不浅。我不过因为朝廷命我留守大原,出于无法。处我本心,实在愿意挂冠归里,落得个清闲自在呀,贤弟你如今到此有事吗?”“有点小事,有劳兄长设法维护维护。因为小弟有个至友秦琼,如今在潞州天堂县皂荚林用锏误伤了人命,被县里收押起来,因为实系误伤,请兄长设法开脱他的死罪,感德非浅。”

李渊一听是人命案子,又想自己才上任,哪能徇私,不由得说:“哎呀,这人命案子,怎么开脱呀?”李密说:“这究竟是误伤,还请兄长搭救!”李渊还在沉吟不语,李密再三地恳求,李渊见他苦苦托情,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只得说:“好吧,等天堂县公文来到的时候,看在你的面上,从轻发落也就是了。贤弟,你就在这里盘桓几天吧。”李密便在太原府住了几天,潞州天堂县上详的公文来到,李渊看完,就和李密说:“天堂县的公文到了,不过这是一件人命的案子,不能不把这个凶犯定罪,既是贤弟的至友,就把他定为发配吧。”李密说:“多谢兄长的成全,还望发配一个近处才好。”李渊说:“近处吗,只是幽州北平府。好,就把他发配到那里吧。”说完提起笔来在公文后边批了“发配北平”,叫左右的人,拿下去办理回文。李密一看大事办好,拜谢了李渊要起身回去。李渊说:“贤弟既要回去,就把回文一起带回原县去吧,省得我这里再派人送去了。”李密连说:“遵命。”李渊叫人把办好的回文取来,交给了李密,李密这才辞别了李渊出府。一路无话,直回到天堂县。

  来到了天堂县,连家也没有回,一直先到县衙门里来,一找金甲、童环,可巧单雄信正在这里。见了秦琼说:“秦二爷,恭喜啦。”就把太原府托人情,回文定了一个发罪的事一说,众人无不欢喜。金甲问李密说:“既是上边定了发罪,您知道发配到哪里么?”李密说:“我为这个特意求太原候找个近处发遣,现在定的是发配到幽州北平。”金甲、童环一听,不由得脸上就变了颜色了,说:“啊!幽州北平!咳,您怎么叫秦二哥发配到那里呀?”李密一瞧这两个人惊慌失色,就问:“二位因为什么吃惊呀?”金甲说:“您哪里知道,凡是发往幽州北平府的配军,都得先到北平王府,领那一百杀威棒。哎呀!这杀威棒可是好生厉害,无论你是怎么样的硬汉,打上准死无活,秦二哥要是发配那里,岂不是九死一生么?”李密一听,哎呀了一声,站起身来说:“这个如何能行,我再去托太原侯,另行发配吧!”秦琼连忙把李密拉着说:“李公爷,这已然是太费心了,我秦琼感激非浅,再要劳动二次奔波,叫我实在过意不去。再说太原侯已批下了回文,在公事上恐怕也难变更了。就使我死在杀威棒下,也是命该如此,请您千万不要如此办理。”单雄信说:“金、童二位,杀威棒既然这样的厉害,难道我们不能在北平王那里托个人情,免了这个罪刑么?”童环连连摇头说:“这北平王的性格,谁人不知,哪个不晓,是个不受人情的主儿,若想托他的人情啊,那可真是千难万难了。”单雄信说:“北平府那里,我有朋友,无论如何也得给二哥办到。李公爷你去见县太爷去吧。”李密进去见知县蔡有德交代回文,不提。

  这时金甲、童环又把秦琼那一包袱珠宝玉器拿出来说:“这包袱珠宝是秦二哥的,我们给收着呢,现在二哥既然发配了,路上也不能拿着,二员外您给收起来,等秦二哥完了官司回来,您再给他吧。”单雄信说:“这包袱东西,二哥已然送给你们二位了,我就不用替他收着了。”两个人说:“二员外,这句话可别这么说呀,我们要收下这个包袱,显着我们哥儿两个太不够朋友了,将来我们短钱花的时候,再和二员外要吧。”单雄信说:“也好,既是这么,我先替我二哥收下。”这时见李密回来说:“知县定规明天起解,派好了金、童二位的长解。”秦琼说:“既然如此,李公爷,单二弟都请回去吧。”单雄信说:“也好,我赔着李公爷回去,二哥咱们明天见吧。”说完陪着李密回去。

  当日无书,次日早晨蔡有德升坐公堂,把秦琼捉上堂口,说:“秦琼你的案子如今已接到回文,批定把你发配到幽州北平充军三年,期满释放。你的马匹暂时入官,双锏入在凶器库里,你的银钱发还,金甲、童环押解前往,你们就把他换了行枷,上路去吧。”秦琼往上磕头谢了知县。金甲、童环过来,当堂给秦凉换上了罪衣罪裤,长枷行锁,创了盘费,背上公文,拿上了水火棍,押着秦琼出了县衙,拐过鼓楼,出了东门,来到关厢口,就见迎面单雄信带着家人在此等候。单雄信赶紧迎上来说:“二哥起解了,小弟在此,给二哥您饯行。”便把秦琼三个人让到路南的一个大酒馆里,找了个雅座。金甲、童环过来,把秦琼的枷锁去掉,说:“二哥,您把罪衣,罪裤也一齐换了吧。”单雄信叫轴儿把包袱拿过来,秦琼一看里面是一顶六楞抽口壮帽,一件宝蓝色的英雄氅。就说:“哎呀!贤弟,我是个充军发配的罪犯,如何穿这样儿的服装,走起来也不象个样子呀!”

金甲说:“秦二哥您换上吧,连我们哥儿俩的官衣也脱了,换了便服,咱们这一趟就象游山逛景似的往下走,到了北平,咱们再换回来,这就是逢场做戏的这么回事。二员外,您说对不对?”单雄信笑着说:“对,你们哥儿两个,我还用托付吗?”童环说:“那还用托付,一路之上不能叫秦二哥受着一点儿屈。可是这么说,惟有这杀威棒,二员外您可得极力想办法呀。”单雄信说:“那就交给我了,如今我已然派人分头办事去了,无论怎样,也得要叫二哥脱开这个杀威棒就是了。三位先换好了衣服,咱们喝酒啦。”秦琼三个人各自把衣服换齐,一同入座饮酒。单雄信说;“二哥,这次发配,魏道爷、徐道爷本来应当来给二哥饯行,因为他们给我办一点儿事,没有能来。王、谢二位贤弟,我派他们给二哥分头办事去了,故此也不能来送行。”秦琼说:“单二弟你待我的情分,实在使我无话可说了。我此次发配到北平,如果能脱开杀威棒,乃是侥幸,即便死在棒下,也是命该如此,无奈一节,我家中现有老母在堂,实在使我放心不下,就奉托贤弟照管,我秦琼就是死在九泉之下,也就瞑目放心了!”说着眼圈一红,看这神色是十分难过。单雄信说:“这个请二哥您不必托付,您走以后,我把家中的事安置安置,随后我亲自下山东,替二哥您安慰老娘,就请您放心吧!金、童二位贤弟,这一路上,烦劳你们慢慢地行走,在二哥不到北平的时候,人情必定托到,就求你们多费心吧!”

金甲、童环都说:“二员外就不用再托付了。”单雄信又叫家人拿过一百两银子来说:“这个是你们路上的盘费,二位带着吧。”金甲说:“我们带的钱够一路上花的,您就不用给这个了。”秦琼说:“二位贤弟带起来吧,如果不收,我二弟反倒不愿意了。”童环说:“好,那么咱们就带起来了。”说话把一百两银子收在包袱之内。单雄信说:“二哥您再喝几杯酒,也好上路。”秦琼说:“提起老娘来,实在使愚兄吞咽不下,我也不喝了,也不吃了,就此和你告别,我要上路了。”众人起身,金甲、童环把包袱物件背好, 这才出了酒馆,来到大道上,秦琼、单雄信兄弟二人是洒泪而别。单雄信直望到秦琼这三个人走得没了影子了,这才带着家人回庄不提。

  单说秦琼三个人一路往下行走,随随便便地走着,一路上秦琼说了些个拳脚武艺的事,三人说得很是投机。这一天,已然进了河北地界,正顺着大道由南往北走,秦琼猛然扭脸儿一瞧东下坡,用手一指说:“二位贤弟你们看这是什么?”两个人一看东下坡树林子外,有一匹马在那儿啃青儿,树上吊着一个年轻人,正在那里两腿乱踹,眼看着就要没命了。都说:“哟!有人在这里上吊。”秦琼急忙一矮身形,跑了过来,双手扶住这个人的臀尖,往上一托,这个套儿就离开了这人的脖项,把他放在就地。这时金甲、童环也赶到了,帮助秦琼把这个人两条腿盘过来,给他拍打脊背。秦琼—边用于摸抚他的前胸,一边叫道:“小伙子醒醒!醒醒!”好大半天,这才见这个人悠悠的气转,嘴里哼哼出来,就听他哎哟一声哭了出来。秦琼说:“小伙子,你醒醒,先别哭,你为什么在这里自寻短见呢?”这个人止住了悲声,往左右一看,向身边围着他的三个人说:“请问三位,是哪一位把我救了的?”童环一指秦琼说:“小伙子,你看见了么,就是这位黄脸儿的,把你放下来了。”

这个人一看秦琼,用手指着说:“你把我救了,你可损了!你何必多这个事呢!”说完又哭起来了。秦琼说:“啊!你为什么说我多事?把你救了,为什么反说我损了呢?”这小伙子说:“你哪儿知道我的事哟!这个漏子可大了,我是非死不可。你就是把我救了,一会儿你们走了以后,我还是得死。还得受一回罪,岂不是损了吗?”金甲、童环一听,冷笑说:“二哥您瞧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您倒找了麻烦啦。”秦琼说:“二位贤弟不用管,我要管闲事,就要管到底,送人就要送到家,小伙子,你说一说是怎么回事情?”这小伙子说:“我就说了,我瞧你也未必能够管得了。”秦琼说:“你就先说一说,叫我听一听,管不了你再寻死!”这小伙子究竟为什么上吊?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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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山公求情太原侯 双锏将发配北平府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45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七回 磨盘山智救上官狄 长辛店巧逢史大奈

上回书正说到秦琼在树林子救下了一个上吊的小伙子。一问他为什么自寻短见,这个人说:“在下复姓上官名狄,现在山东登州靠山王杨林的府下,充当一名首府。只因有人送我家王爷十颗大珠子,乃是稀世之宝,我家老王爷素常最敬重越王杨素,命我进京,把这十颗珍珠给越王送去。三位请想,现在逢山是寇,遇岭藏贼,我一个人如何敢保着这样奇珍异宝,走这么远的长路。和王爷一说,王爷说要因为这点小事,还派兵遣将,把你保护到京都,未免小题大作了。叫我扮做一个平常人模样,单人匹马,寸铁不带,不要走露风声,把这十颗珍珠暗保进京,沿路之上小心留神。我本打算不领这件差事,可是这位靠山王的脾气,是说怎么着,就得怎么着,决不容别人说话。

我只好乔妆改扮,做了一个锦囊,把这十颗珠子放入里面,围在腰里走下来。正走在西边那座山前,上面一棒锣响,冲下二家寨主,带领着几十名喽罗,就把我的去路横住。我对他们说是行路之人,求他们饶恕,这两家寨主哪里肯信,把我由马上揪下来,一搜腰儿,就把这个锦囊搜了去了,一声呼哨,走得是无影无踪。三位请想,我把这样儿的贵重珍宝丢失,回去怎么对我家王爷交代?我是怎么想也没有活路儿了,所以在这里上吊。这位恩公,你虽然是好心,把我救了,若是找不回这十颗珠子来,我还是得死,恩公我把这事情说了,您能管得了吗?”上官狄一边说着,一边是委委屈屈地不住落泪。秦琼把话听完,略微一想说:“朋友,我对你说,如果把这十颗珠子给你找回来,你还死不死呢?”上官狄说:“您给找回来!那不是妄想吗!怎么能够呢?”秦琼说:“二位贤弟,你们看着点他,别再叫他行拙志了,我走一趟。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好,二哥您去吧!”秦琼又对上官狄说:“朋友,你把东西丢在哪座山了?”上官狄往西一指说:“就丢在那一座山上了,您要做什么去呀?”秦琼说:“你在这里等着吧,我去去就来。”

秦琼说完了,出了树林,一直往西,直奔那座山坡而来。离着近了一看,这座山坡上尽是些个里出外进的狼牙山石,树木丛杂,好威武的一座山。正往前走,就见由山上吱喽喽的一声射下来了一枝响箭,掉在地上。且住,这是怎么回事?原来凡是绿林上占山据岭的,全是把山坡一层一层的狼牙石头掏空了,喽罗兵们从里面往外看得逼真,遇见由此经过的行人,就射下一枝响箭来,给来人送一个信息。要是来人也是绿林同行的,或者知道他们规矩的人,把这根箭由地上拿起来,箭头朝上,向山上道辛苦答话,若是有事,再说明来意。山上的人就知道是内行人,也露出身子来,彼此答话。如果不这样做,山上的人就知道你不是内行,一棒锣响,就要下山问话劫抢了,这就是以前他们绿林的规矩。

秦琼一看响箭下来了。他虽然不是绿林中的人,可是他在山东时常和绿林打交道,哪儿能不知道绿林里的规矩呢?赶紧用手把响箭由地下拿起来,箭头朝上,说:“诸位弟兄们,辛苦了!烦劳通报,就说在下姓秦名琼字表叔宝,如今是由山西而来,往北平去,路过宝山,特意前来拜望寨主。”山上的喽罗兵一听,嗬!可就炸了窝啦,一齐喊:“秦二爷来啦!”一个一个都由石头窟窿里头钻出来,露着半截身子,说:“秦二爷您可来啦,您等着,我们给你往里通报去!”就见有些个喽罗兵缩回身去。秦琼站在山下等候了一会儿,就听山上嘡、嘡、嘡串儿锣响了,又见有百十名喽罗兵,个顶个是年轻力壮,雁翅排开,走下山来,跟着后面两骑马冲下山坡。

秦琼注目一瞧这两个人,跳下马俱都是身高顶丈,身体魁伟,扎巾箭袖,鸾带扎腰,大红的中衣,薄底靴子,身上闪披着一件英雄氅,没系着通领带儿。望脸上看,一个是黑脸,一个是黑中透紫的面皮。二人来到近前,甩镫离鞍下马,说道:“对面来的可就是秦二哥吗?”秦琼一听这两个人的嗓音如雷,忙抱拳拱手说:“不敢,小可正是秦琼。”“哎呀呀!原来是秦二哥到了。”就见那黑脸的说:“小弟屈突星。”那个黑紫脸的说:“小弟屈突盖,给二哥行礼。”这两个都一齐赶步向前,抱拳行礼。秦琼连忙还礼,说:“二位寨主,我秦琼可实不敢当,请起请起。”这二人又对众喽罗兵说:“秦二哥到了,你们还不给二哥见礼么?”众喽罗兵也都异口同音地说:“秦二爷,我们这儿行礼啦。”秦琼对着众人袍拳拱手说:“不敢当,不敢当,我这里还礼。”屈突星说:“二哥,我们总瓢把子早有转牌来啦,说二哥不日就到河北,叫我们款待二哥,此处不是讲话地方,请二哥上山吧。来呀!拉过一匹马来,接二哥上山。”

说话早有喽罗兵牵过一匹马来,屈突星、屈突盖陪着秦琼来到了山寨,屈突星说:“来呀,摆酒给我二哥接风。”当时有人过来,擦抹桌案,摆上酒席。两个人把秦琼让在了当中坐下。喝着酒,秦琼说:“前者我住在二贤庄,还叫二位兄弟花钱分心,我这里当面谢过。”屈突星说:“二哥,这话可说得远了,您和我们总瓢把子什么交情,跟我们就是什么交情,您干什么这么客气呢?”秦琼说:“承二位贤弟如此的见爱,愚兄也就不客气了。”屈突盖说:“二哥,您怎么在皂荚林遭了这一场官司呢?”秦琼就把皂荚林锏伤人命,以及单雄信烦李密到太原侯那里托人情,如今发配北平的事,对着这两个人详细地说了一遍。屈突星说:“噢,那么如今这两个长解在哪里呢?”

秦琼说:“我们走在这里,一见有这座山,我叫他们两个人先到前面村镇上等侯,我才特意到这儿拜望诸位来了,也不知道你们二位贤弟在这里,请问这个山叫做什么山呀?”屈突星说:“多谢二哥的美意,这座山乃是归北路的头领王君可哥哥辖管,叫做磨盘山。”秦琼说:“噢,原来是磨盘山哪,愚兄记下了。”屈突盖说:“二哥发配到北平,我们知道北平王性如烈火,这顿杀威棒实在是不好办。您来的时候,难道说单二哥就没给您想个主意吗?”秦琼说:“单二哥也打听啦,北平王是决说不进话去。现在倒是打听出一个主意来,不过是不大好办,也就没有法子啦。”屈突盖说:“是什么主意,怎么不好办呢?”秦琼说:“要是托这个人情,必须去托王府夫人的人情,若是夫人和北平王去说,我这顿杀威棒可就能够免啦。”屈突盖说:“那么咱们就去托一托王府夫人的人情吧!”秦琼说:“咳!就是这个不好办嘛!”屈突星说:“究竟怎么不好办呢?”秦琼说:“贤弟你们想想,一位王府夫人,什么没见过!普通的礼物,如何能够打动得了呢,必定要想点特别的礼物,非得投其所好不可呀!”屈突盖说:“什么叫投其所好呀?”秦琼说:“就是送给她所喜欢的东西,不然她也不稀罕哪。”屈突星说:“不错,不错,那么他喜欢的,又是什么呀?”秦琼说:“我们打听明白了,这个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大珍珠。若是现在真要有个十颗八颗的大珍珠送给她,准保我这顿杀威棒就能够脱过去,可是往哪里找去呢?就是因为这个不好办嘛!”两个人听完,愣一愣神儿,一齐说:“二哥,您说这话,是真的吗?”秦琼说:“自然是真的呀。”屈突盖哈哈大笑说:“二哥您真是走运!”秦琼说:“我怎么走运哪?”屈突星说:“兄弟,你就别愣着了,还不到后头给二哥拿出来呢!”屈突盖说:“好,二哥您在这儿等着,我去拿去。”一会儿的工夫去而复返,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,把锦盒盖儿打开,说:“二哥你看!”秦琼一看里面放着是十颗珍珠,心说:这一定是上官狄丢的那十颗珍珠了,故意吃了一惊,说:“哎呀!二位贤弟,常言说:七分为珠,八分为宝,我瞧这十颗珠子,够十分也不止,紧皮锃亮,滴溜儿圆,这样的珠子可没地方去找去,据我看可称是无价之宝,请问二位贤弟,这个珠子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
屈突星说:“二哥要问,是方才我们哥儿两个在山前做买卖,有一个绵羊孤雁骑着马由打山前经过,依着手下的喽罗兵们就放他过去了,我这么一瞧,他这两只眼睛是东张西望,形迹可疑,一定是乔装改扮,想要偷过山去。我们就把他由马上揪下来一搜,就搜出来这一盒子珍珠,便宜了他,没伤他的性命,把他放啦。这是我刚刚得下来的,想不到二哥您来了,正拿它有用,这不是您走运吗!”说完将盒儿装入锦囊,递过来说:“二哥,您拿了走,托人情去!”秦琼说:“哎呀!我和贤弟你们是初次见面,就送给我这样贵重的东西,叫我心中实在不忍。”屈突星说:“二哥您这就不对啦,您这样,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弟兄了吗!”屈突盖说:“这是我哥儿两个真心实意,二哥您就收下吧!”秦琼拱手道谢说:“既是这样,那我就谢谢兄弟们,我收下了。”屈突星、屈突盖两个人这才哈哈大笑。本来秦琼乃是一个精细人,无论见着哪个人,三两句话,就能知道他的性情脾气,如今见着屈突星、屈突盖一谈,早就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直性汉,热心肠,实诚的朋友。若是直说前来要珠子救人,恐怕他们未必肯拿出来,故此编了这一片谎言,把珠子套了过来,好救上官狄的命,这是不得已才跟他们撒谎。秦琼说:“二位兄弟,酒我也喝足了,饭也吃饱了,我可要告辞了。”两个人说:“既是这样,我们也就不留二哥了,弟兄们!摆队送二哥下山。”这才率领喽罗们把秦琼送下山来。

来到山坡下,秦琼说:“我也不和你们弟兄客气,咱们是改日再见吧!”说完了彼此拱手而别,秦琼走出约有十几步远了,就听屈突星说:“二哥,请回来!”秦琼又转回身来说:“贤弟,你还有话说吗?”就见屈突星赶了几步,来到秦琼的面前说:“二哥,要依我说,您也不必到北平去了。我派人到前边村镇,找着那两个长解,要了他们的性命,二哥您就在山上住几个月以后,一回您的山东,岂不省事了吗?您瞧这个主意怎么样?”屈突盖也跑过来说:“对,我哥哥的主意真高,咱们来省事的吧!”秦琼连连摆手说:“不可,不可,一来这两个长解金甲、童环,跟单二弟很有交情。二来他们对待我也实在不错,兄弟你们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,还能到山来看望兄弟们,别的罪犯能这个样子吗?再者说,你们把他两个一杀,我不是罪上加罪吗?”这两个人一听,就说:“要这么说,二哥您走吧,咱们后会有期啦!”说完,分手回山去了。

单说秦琼来到树林之内,到上官狄的面前,取出锦囊来说:“上官爷,你看这是你的原物不是?”上官狄一看说:“哎呀!恩公,锦囊是我的原物,可不知里面还有那珠子没有?”“你自己打开看一看!”上官狄把锦囊解开,掀开了盒盖一看,正是原物,一颗不少。不由得放声大哭说:“恩公,我这里给您磕头了!您怎么给我要出来的?”“啊,朋友你先别哭,你要问怎么给你要来的,我到山下把那两个山大王骂出来啦,我们两下里较量武艺,我会一套百步神拳,打得他两个是苦苦哀求,情愿把这珠子献出来,我才把他们两个饶了,将这珠子得回来啦。”

“噢,是了,请问恩公家住何处,贵姓高名,我要领教!”“失物已归原主了,我也不必留名,你快去吧。”“啊!那如何能成!定要请您留下名姓。”“这点小事实在值不得留名,你走就得啦。”金甲一看一个是非问不可,一个是决不说出来。便走过来笑着向上官狄说:“上官爷,你问姓名是要做什么呀?”上官狄说:“这位爷你要问呀,常言说:‘大恩不言谢’,若讲报答,我是报不过来,若不是恩公搭救,我现在早死多时了!我是想明白明白,我这条性命究竟是谁救的。”童环说:“对,总算你有份良心。先不说别的,这么着,你先看一看我们这哥儿三个象是做什么的?”上官狄说:“你们是游山逛景的。”“不对。”“那么你们是出外办事的?”“也不对。”

秦琼说:“咳,兄弟,你们跟他说这个干什么呀,算了吧!”童环说:“不是,得跟他说一说,叫他明白明白。上官爷,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对,我们是一差二解,你要问他呀,告诉你,救你的这位就是差事,我们两个人是长解,要问他的姓名住处,他原住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,姓秦名琼字表叔宝,绰号人称:赛专诸,似孟尝,神拳太保,双锏大将,锏打山东六府,马踏黄河两岸……”便把秦琼因为皂荚林锏伤人命,如今发配北平的事情,详细对上官狄学说了一遍。又说道:“上官爷,你也就是遇见这主儿,爱打抱不平,可称是侠心义胆,他如今要发到北平,北平王的那一百杀威棒,是九死一生。要换是别人,还能够管你的闲事吗?我看你要打算报恩,等下辈子再报吧!”

上官狄听到这里,眼中掉下泪来,擦拳磨掌,在地上直转磨,说:“哎呀!这么好的人,难道就真死在杀威捧下吗!”转了半天,忽然间就见他站住了身子,愣了一会儿说:“二位,你们贵姓呀?”童环说:“这位姓金名叫金甲,在下我叫童环。”上官狄说:“金爷,童爷,我有个主意,这次我到了京都越王府,交了珠子,决不耽误,赶紧返回登州,见了我家王爷,必定把恩公救我的事情说明。无论如何我求我家王爷,备一份公文到北平王那里,把恩公的这一案,要到我们登州。二位请想,若把恩公要到我们登州之后,那不就好办了吗?如今就得烦你们二位在路上多耽误点日子,千万求你们二位再迟两个月到北平,容我由京部连夜赶回登州,办好公文发下来,在你们交案之前,这公文到了北平才好。”金甲说:“上官爷,你在靠山王那里能办得到吗?”上官狄说:“我在靠山王面前是怎么个样子,二位也不知道,我也不必说了,可是这点儿事,我是一定能够办到啦,就求你们二位慢着点儿走,容我两个月的工夫,一定办到,事不宜迟,我可不能再耽误了。”说完了包上包袱,紧紧地围在腰中说:“就请恩公和你引二位放心吧,我走了!”说罢,拉马出树林就走。秦琼说:“这个人的心田不坏。”

便高声叫道:“上官贤弟,你请回来。”上官狄听秦琼叫他,复又回来说:“恩公还有什么话讲吗?”秦琼说:“你由此赶奔京都,一路上逢山遇岭,若是再被劫了,应当怎么办呢?”“哎呀!对呀。这,这,这……”秦琼噗哧一笑说:“不要紧,这一路上,你若是再遇见山岭上下来响箭的时侯,你千万不要害怕,下马把箭拿起来,箭头朝上,跟上面道辛苦答话,你说:我是到长安去给秦琼托人情的。你再把箭插在地下,你就走你的。”上官狄说:“啊!恩公,这么说,您和他们绿林人都有关系吗?”“上官贤弟,我抖个胆叫你个兄弟吧,你若看得起我,以后管我叫一声秦二哥,恩公这两个字,我实在听着扎耳。贤弟,你要问这个事,因为我和他们绿林有点联络,以后咱们见着了再和你细说。可有一样,你回去可不能对靠山王说我和绿林熟识,若要说出来,不但救不出我来,反倒把我给害了,贤弟你要紧记在心。”上官狄说:“二哥,这是哪里话来,我如何能对王爷说出这个话呢?您请放宽心,小弟就要告辞了。”说完急忙出了树林,认镫扳鞍上马,在后胯打了一鞭子,这匹马四蹄蹬开,往西如飞而去。这三个人瞧上官狄走后,也就出树林,顺路走下来。金甲说:“二哥,您是怎么把这珠子给得回来的?”秦琼一笑,就把在山上怎么样跟屈突星,屈突盖两个人面前编了那一片谎话,把珠子套过来的事,对他们两个人一说,这两个人都笑了。金甲说:“二哥,上官狄不是说叫咱们慢一点走吗?咱们何不多耽搁些日子呢?”秦琼说:“等他的公事呀?那不是多余吗!救人别盼着人家报答咱们,走吧,兄弟。”从此,三个人是按站往下行走,无非是吃饭住店罢了。

  这一日,天过正午。正往前走,抬头一看西北上,大道下坡,坐西朝东,好大的一座席棚,四外是拥拥挤挤的人,不知里头是做什么的。金甲说:“二哥,这是做什么的?咱们去看一看去。”秦琼说:“好,咱们进去瞧一瞧!”说着走到近前,三个人说:“众位借光,众位借光,我仨进去瞧一瞧。”这三个人费了不少的劲儿挤到棚前,抬头往正中一看,就见是一座平地起、丈数来高的平板木台,跟戏台相仿;台的后面扎着红云缎的台帐,当中竖着绣的四个大金字是:“以武会友”。只见台帐前边,左右摆着军刃架子,上面插着各种的兵器。再往前,左右是一边一张长桌子,一张桌子上摆着茶壶茶碗;一张桌子上,摆满了一封一封的成封的银子。再往前,就是台口了。这台的三面都没有台栏杆,在台前立柱旁边,都设着蜈蚣软梯子。在正台的两旁,一边还有一座看台,比这个正台约摸高出二尺来,可比正台小,一座看台也就只能容二十来人。在这两座看台上坐着的,站着的,都象官人打扮。

金甲、童环说:“二哥,原来是一座擂台,咱们瞧一瞧。”秦琼说:“也好,咱们瞧一瞧。”又和旁边的人打听说:“老兄,这儿的地名叫什么呀?是谁立的擂台呢?”旁边这个人说:“我也是过路的,不是此地的人,此地离北平很近,地名叫长辛店,至于是谁立的擂台,我可就不知道啦。”秦琼将要再向别人打听,这时候看台上铜锣一响,就听看热闹的众人说:“开擂了,咱们瞧吧!”秦琼说:“贤弟,咱们就不用打听了,一会儿台上立擂的人,自有一番交代。”金甲、童环两个人说:“对,咱们就听着吧!”就看见由看台上下来了五个人,由蜈蚣梯儿上到正台上来,四个人在台的四个犄角一站,当中是一个彪形的大汉。见这人平顶身高过丈,肚大腰圆,双肩抱拢,头戴枣儿红色的扎巾,三支软翅朝天,横着三排小绒球,顶门绣着蓝色的二龙斗宝,青缎子缎条缠头,顶门搓打慈姑叶,身穿枣儿红的紧袄,上绣着朵朵金花,胸前扎着白丝绳的蝴蝶袢,腰扎杏黄色的丝鸾带,双搭十字扣,细走灯笼穗,蓝缎子中衣,薄底靴子,外罩一件紫通氅,前胸绣着狮子滚绣球,两旁相配团花朵朵,白护领,白甩袖,没系着通领带;再望他脸上观看,面如吹炭,灰中透紫,大脑门子,两道硃眉,直插入鬓,二目亚似銮铃一般,鼻子头好比秤钩相似,火盆口,大下巴颏儿,左右衬着一对大耳朵,看年纪也就有二十多岁。秦琼看罢,一伸大指,对金甲、童环说:“好!好一个威武的体格相貌,真够个台官!不怪他在此立擂。”

就听台下这些个看热闹的人都叫道:“好呀,台官上来啦!”一阵人声喧哗。就听擂台上这个台官,望下抱拳,嗓音洪亮,高声说道:“诸位,你们请压一压声音,我有交代。”这时候看热闹的人都止住了声音,听他说话。就见他抱拳拱手说:“诸位请了,是在本地居住,来过的人,已然知道了,如要今天是初次来到这儿的,不知这儿是怎么回事的,我再交代一下。在下姓史,名叫大奈,乃是山东沂州人氏,自幼流落在北平。在北平王的部下,入伍当兵,直到现在十几年来,升到了偏将之职,如今王爷部下缺少一员先锋官,王爷就在教军场上试艺拔选,凡是偏将、牙将,比起武艺来,都没有胜过我史大奈的,论理这个先锋官,就应该派给我了。可是我家王爷还要慎重,恐怕埋没了人才,故此派我在此立擂百日,一来是以武会友,二来是替我家王爷招请能人。这是一个官擂,台上是什么规矩呢?我也把它说一下。凡是习学过拳脚的,来到台上,跟我比试,比如说当众你打我一拳,你的拳头挨到了我的身上,赢我十两纹银。踢我一脚,踢在我身上,也赢我纹银十两。要是把我踢倒台上,赢我白银五十两。如果你的武艺实在比我高强,不管是打,是踢,是扔,把我弄下台去,愿意当差做官儿,这个先锋官是你的了。若是不愿意当差做官儿,奉送白银五百两。不过武术上是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,动起手来拳脚无眼,保不住伤筋错骨。如果是伤了筋骨,在看台上有官医,这里给你调治。我们这里由打立擂以来,到现在已然三个多月,九十九天了,今天就是末一天了,要是今天还没有人赢得了我,可就是功成圆满,这个先锋官就是我的了。诸位若说不知道我是什么能耐,不好上台来比试,那也好办,我脱了衣服,在台上走一趟拳,给你们看一看。”说完,就见他脱去了通氅,掖了掖鸾带,在台上叭、叭、叭,打了一套拳脚。大家一瞧都齐声喝彩说:“好呀!真有两下子!”

金甲、童环问秦琼说:“二哥,您看他的能耐怎么样?”秦琼说:“据我看他这趟拳并不怎么样,不过是仗着他的力大,乃是粗糙的笨拳,要论拳脚里的精华奥妙,他还差得远呢!”金甲说:“嗯,不单您看不怎么样,就叫我看也不怎么样。不要说比不了二哥,我看连我这两下子,他也未必比得上!”秦琼说:“啊……”将要再说话,还没容他说出来呢,童环接过来说:“金大哥,不用你说他不如你,我看着也不如我呀,你为什么不上去照顾他二十几拳,三十几腿,我给你记着账,赢他个几百银子,咱们哥儿三个,闹个零花,也是好的呀!”金甲说:“对!”

说着就往前走,秦琼一把没揪住,心说:坏了,坏了!就见金甲一边喊着说:“台官且慢,打擂的来啦!”来到软梯旁边,揪着蜈蚣梯子上到台上说:“打擂的来了。”史大奈一瞧上来一个人,连忙止住了拳脚说:“朋友,你上来打擂,好极了!我这里有八天没开张了,一个人也没上来,今天大末一天的,你是头一位,真捧了我了。来、来、来,朋友你递招吧!”金甲说:“别忙,先打听打听,打你一拳是多少?”“是十两。”“踢你一脚呢?”“也是十两。”“把你撂一个肋斗,是怎么着来着?”“是五十两啊。”金甲一伸脖子望台下头说:“兄弟,给我记着呀!”就听台底下童环答应说:“记着呢,招呼你的吧!”史大奈一听气往上撞,心说:你们这是要发财来了,这不是穷疯了吗!

就见金甲扑过来,窝里发炮就是一拳,史大奈一闪身形躲过去,金甲一进步又是一腿,史大奈一窜,躲开他这一腿,叭,叭,叭,金甲在台上跟史大奈这么一动手,也就有三四个照面。这一次史大奈正绕在金甲的身背后,底把一伸,抓住了金甲的腰带子,抠住了抖手往下一扔,说:“去吧!”就见金甲叫人家扔起多老高,由台上扔下来,还算好,台下头的近处地下,都垫着挺厚的沙土。就为的是由台上扔下人来,不至于摔伤,饶这样,金甲还哎哟了一声,把腰眼儿垫了一下子。看热闹的人一瞧,喊道:“好呀,好饭桶啦!”又有人说:“象这样饭桶,上去干什么呀!”秦琼一瞧说:“是不是,坏了没有!”就见金甲一边揉着腰眼儿,一瘸一点地走过来。

秦琼说:“谁让你去的,我一把没揪住,你就跑啦。”童环说:“金大哥,你这儿等着,我得给你转一转脸,非得赢他点银子不可。”说完了也扑上前去,秦琼回身要揪,已然是来不及啦,说:“咳!这不是找着栽肋斗么!”童环也从台前蜈蚣软梯上来。看热闹的人喊道:“又上来一个呀,瞧这个的吧!”史大奈看又上来一个人,说:“朋友,你也是打擂的吗?”“啊,朋友,你把我哥哥打下台去,我来给他转一转脸,非拿你几百银子不可。”史大奈一听,心说:这个也跟那个一样,全是财迷。说道:“朋友,上前递招吧。”童环也不答言,扑上前去一个双风贯耳,双拳直奔史大奈的左右额角打来,史大奈看着双拳临近了,把身子往下一矮,上步钻身由童环的左臂下转过他的身后,用脚一踢童环的左脚跟,童环咕咚一声,仰面朝天就倒在台上了,史大奈一毛腰左手攥住童环的拐子,右手一抄他的腰,提起童环来,往前一搓,就把童环也扔下台来,看热闹人又是一阵起哄说:“好哇,还不如那一个哪!”童环对对付付地爬起走,过来说:“二哥,我也叫人打下来啦。”

秦琼说:“谁又让你去了呢!这不是自找其苦吗!”余甲、童环说:“二哥,我们都叫人家给揍了,您得上去给我们转一转脸。”秦琼说:“唉!兄弟们,你们怎么不想一想,我现在是犯法之人,怎能上台打擂呢!”此时就听台上的史人奈说:“这两个小子是从哪儿来的?就这二五八的能耐,也敢上台呀!不但本领不强,上台先打听价钱,简直是穷疯了。自从开擂以来,也有一百天了,今天正是最末一天,比你们武艺高的也不知道打下台去的有多少人了,看起来,此地也没有什么能耐出众,武艺高强的人。”这些个看热闹的人又起着哄喊道:“你们瞧呀!这两个人上台就打听价儿,可真是穷疯啦!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二哥,您听,他们大家伙儿都骂上啦!”秦琼一听史大奈的话,也过于的狂傲了,再接着众人这么一起哄,脸上也实在替这两个人害臊,说:“二位贤弟,台上的这个人,说话实在过于狂傲,待我上台,把他打下来,管教管教他,别叫他当这个先锋官了。”

秦琼说完,迈步来到台前,也由软梯儿上来,来到台上转身面向台头里丁字步一站。台底下又是一阵嚷,说:“诸位瞧呀,又上来一个呀!”秦琼双手抱了抱拳说:“台官请了。”“哦,朋友请了,你也是来打擂的吗?”“啊,适才我这两个兄弟无知,多有冒犯,全叫台官都给打下台去了,我看台官你的武艺实在高强,不过我也练过几趟粗糙的拳脚,特意地上来请教,想要赔着台官走个三合两趟,领教领教台官的武艺。”

史大奈一听这人说话,很够外场,就说:“朋友,既然如此,你就不用客气啦。你是外来的为宾,我在此处设擂为主,就请你进招,我让你三拳叫门,三拳之后我再插招换式,你我比试。朋友,来,你递招吧。”说完了把双拳在胸前一摆,封住了大门。秦琼微微地一笑,双手一抱说:“多谢台官的承让,今天我再抖个胆,我要反客为主,你来观看。”说罢将双拳也在胸前一摆,封住门户,说:“台官,我先比你三拳叫门,三拳以后,我再还招,台官你先来递招吧!”

史大奈一听不由得心中怒火上升,说:“哈哈,你的胆子可真不小,分明你拿大话来欺人,好,就这么办,你着打吧!”进步三拳,往秦琼的胸前发来。秦琼是退步往左右一闪,两闪,三闪,全都躲过。史大奈看他完全躲过,心里更是发火,拳脚齐发,搂、打、劈、砸、踢、弹、扫,挂,一招紧似一招,一式快一式,只听得拳脚挂着风,向秦琼打来。秦琼也不还招,只是窜、蹦、跳、跃、闪,展、腾、挪,随定了史大奈的前后左右,滴溜溜地乱转,好像走马灯一般。

左右看台上镇擂的,以及北平府兵丁们,都看直了眼了,心说:得,今天我们这个台官的先锋官,大概要丢。再说看热闹的人,是那些不懂得武艺的人,都说:“你们憔啊,还是这个台官的武艺高强,把这个黄脸的打得就剩下闪躲的工夫,没有还手的力量啦。”里头就有懂得武功的说:“你们别胡说了,这个黄脸的武艺,比这台官可高的多,脚下一点儿不乱,身形闪躲得又快,这分明是故意游斗,非得把这个台官累乏了,才下手呢,哼!你们瞧着吧,这个台官不是叫这黄脸的扔下来,就准得自已把自己累趴下。”这边金甲跟童环说:“兄弟,你瞧二哥这样的打法,就和方才这小子跟我打的时候一样,先不还招,漏空就是一下子,准把这小子给耍下来,可给咱们转过脸来啦。”童环说:“大哥,把这个台官扔下来,怎么来着,不是五百两银子吗?成了,一来给咱们转脸,二来这五百两银子算是准啦。”这时候台上已然走过了二十几个照面儿,史大奈累得鼻洼鬓角热汗直流,恨不能这一拳把秦琼打倒,这一腿把他踢下台去,才可了心。可是这一腿看看踢中他了,不知他怎么一闪身就躲过去了;这一拳眼看着打着了,就见他纵身一跃,由头上就飞过去了,真是形似猿猴,动似狸猫。看台上和台下的人,一个个目不转睛地都看愣了。

这时秦琼一看史大奈已然汗流气喘了,心说:这时不赢他,等待何时。既而又一想:且慢,我上台来和他比试,皆因为他口出大话,过于狂傲。故此叫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。我如今是个配军,正要发配北平府,就是把他打下擂台,又能怎么样呢!我还能夺他的先锋官吗?自己想了一会儿,忽然想起一个主意,不如我设法把他赢了,还要叫旁人不觉得,当众给他留了脸面,将来我到了北平,也可以多交一个朋友。况且他已到百日,快要成功了,我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!自己把主意打定,又走了几圈之后,这一回秦琼绕在台头里,面朝前,脚下故意的做为一绊,仿佛一个栽身,不过自己是前腿弓后腿绷,式子早已摆好了,专等他进招。

这时史大奈也转过身来,往前一瞧,秦琼一个栽身像要绊倒的样子,后脊背可就亮出来了,心说:这可是便宜!跟过来,晃起右手拳往秦琼的腰上就砸,秦琼听后面拳风到了,连忙上步拧腰一转身,抬左手,接住了史大奈的右腕子,用力一掐,史大奈就觉着半个身子麻木了,不觉得就是一拱右肩膀,秦琼低声儿说:“朋友,这是叫你知道知道厉害。你快抬脚踢我,我随着你的腿就蹦下去了,我就成全你这百日之名吧!”

正在这时,就听左边看台上有一位镇台官站起来,喊叫说:“台上打擂那个黄脸汉,是秦琼吗?”秦琼一听,心说:啊!我上台没报名姓,怎么着台上的镇擂官知道我是秦琼呢?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!连忙撒手,撇了史大奈,来在台口,哧的一声蹦下台来,挤出了人群,往北就跑,史大奈一想,自己眼看就输了,这个人他说要成全我,他一听有人喊他名字,立刻借着这个就窜下台去跑了。

可见这个人真是个朋友,我得交一交他,跟着也窜下台追了下来。看台上的那位镇台官见这黄脸汉窜下擂台就跑,准知道这一定是秦琼了,不由得说:“就是他,兄弟们追!”跟着也窜下看台,随后追下来。这看台上那七位镇擂官,一瞧不知是怎么回事情,也就一个一个地窜下来,跟着前头的那位也追下来。金甲、童环一瞧,更不知是怎么回事啦,两个人提起包袱,也就随在这几位镇擂官的后面,一路追赶下来。秦琼往北跑出有一里多地,就见前面有一座庙宇横住了去路,回头一瞧后面追来的人,一个一个眼看就要追到,不知秦琼又遇见了什么岔事,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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磨盘山智救上官狄 长辛店巧逢史大奈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48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八回 见茶杯杜差论交友 问金锏罗艺释配军

上回书说到秦琼正往前跑,前面一座庙宇横路,回头一看,后面的史大奈已然追到,一把抓住了秦琼说:“朋友。你跑什么呀?”秦琼一愣说:“这个么……可说呢!你追什么呀?”这时那八个镇擂官也追到了说:“黄脸朋友,你跑什么?”秦琼说:“你们不追,我就跑啦?”这时金甲、童环也随后追到了。就听那头一位镇擂官说:“这位黄脸朋友,您可是家住山东历城县,姓秦名琼字叔宝,山东的好汉秦二哥吗?”秦琼说:“啊!不才是我,我就叫秦琼。”这个人说:“我跟您提个朋友,五柳庄的王君可,您认识吗?”秦琼说:“不错,认识。那是我的好友。”这人说:“那就不是外人啦。秦爷您也先不必说了,你们这二位想必一定是金、童二位长解啦。此处不是说话地方,这座关侯庙就是我们的下处,咱们一同进去谈谈吧。”

说完同着大家进了庙门,一看院子里有一个小天棚,天棚底下桌椅都有,这个人把众人都让了座位,手下人把茶沏过来,给众人斟上。秦琼这才说:“这位军爷贵姓?您怎么和五柳庄的王君可认识呢?”这个人说:“在下叫张公瑾,乃是北平王府里的头名旗牌官,奉了王谕同着我们这几位兄弟在这里给史爷镇擂。我有个两姨兄弟,在五柳庄帮着王君可做买卖,方才我在台上接到他来信,说秦二哥您发配到北平来了,托我设法,免去那一百杀威棒。信上写着的面貌,我一看和台上打擂的相同,故此冒叫了一声,大概我叫的嘴急一点儿,所以招起秦二哥的疑心,才有这一场误会。”秦琼说:“噢,原来如此,那就是啦。”

张公瑾对史大奈说:“史爷,你也追下秦二哥来,是怎么回事呀?”史大奈说:“你们没见吗?人家秦二哥在台上让着我,走了二三十圈,不要说我打着他,就连人家的衣裳都没擦着,秦二哥把我胳膊掐住了,要是扔,早就把我扔下台来了,不但他没这么办,而且还跟我说要成全我百日之名,叫我假装踢他一腿,他好蹦下台去,作为输给我。张爷,你瞧天下真有这样儿好人哪!他的本领比我高得太多啦!我这个先锋官不能做啦,走,走,走,咱们回府禀明了王爷,这个先锋官我情愿让给秦二哥做啦。走吧!”这七个镇擂官说:“张大哥,你净顾了看信,没看见,我们可瞧得清清楚楚的,史爷说的一点儿都不错,秦二爷已然把史爷给赢啦。”张公瑾说:“那么,这个先锋官,可是得秦二哥做啦!”

秦琼说:“唉!岂有此理。方才我们这两个兄弟糊涂,上台献丑,都叫史爷给打下台来。我上到台去,不过是要给他们转一转脸,哪想夺先锋官!再者我乃是配军,罪名未除,如何能够做官。又看他的武艺确实不坏,也想交他这个朋友,故此才打定主意要成全他这百日之名。况且我的官司完了,还得回我们的山东历城,怎能久在北平呢!金、童二位贤弟过来,我给诸位引见引见。”一指金甲、童环说:“这位是金甲字国贤,这位是童环字佩之。二位贤弟,见过众位。”金甲、童环两个人过来见了众人。张公瑾说:“我也把我们这几位兄弟引见引见吧,他们都是北平王府的旗牌官,到这儿镇擂的。”说着一位一位给秦琼三个人见礼。这七位是白显道、尚时山、夏石珊、尉迟南、尉迟北、毛公遂、李公旦,彼此见礼已毕,二次献茶。张公瑾说:“秦二哥,您在皂荚林误伤人命,是怎么回事情呀?”秦琼就把他打官司的事一说,张公瑾心里实在为难,说:“北平王是向来不受人情,尤其对于属下,管束得更紧,我们实在说不进话去。咱们现在和秦二哥既是朋友啦,定要给他设法逃脱这顿杀威棒,可是想什么法子呢?这真叫我为难了啊!”史大奈说:“秦二哥这样的好人,无论如何你得给他想法子!”

大家正在为难之际,就听庙门外,“坎儿!吁……”有马蹄儿停住的声音,随后就听庙门环子,叭、叭、叭山响,有人大声喊叫说:“开门来!”张公瑾一听赶紧对秦琼他三个说:“秦二哥,金爷、童爷,你们三位暂时到大殿里去躲一躲吧,来的这个是府里的中军官,你们三位在这里,叫他看见了,有些个不便。”秦琼三个人一听连忙起身,拿起包袱来,走进了大殿里躲避。这时有人出去把庙门开了,这个中军官随着进了院中,张公瑾众人都站起身来说:“杜老爷来了,请坐,请坐,您来有事吗?”这个中军官说:“坐着,坐着,你们大家伙儿也坐下。今天我是奉王爷的谕,派我来看一看,史爷,你立这个擂台,今天整整的一百天了,怎么样啦?有人把你扔下来没有?”史大奈说:“没有,没有,在这一百天之内,叫我打下擂台的人可多啦,就没有一个把我打下来的。”中军官说:“那么说,你就大喜啦,哈哈哈!”又问张公瑾说:“天才这个时候,擂还没散呢,又是一个大末天的,你们不在擂台上支应着,怎么都到这里来啦?”张公瑾说:“这些日子了就没有一个人打擂,空摆了这些天了,今儿又是一个末天儿,从一开擂起,也和往日一样,一个打擂的也没有,天又这么热,我们说,歇了就歇了吧,反正只有这半天了,单这个时候您来啦。”

这个中军官说着瞧了瞧这些个人,又往桌上看了一看,问张公瑾说:“就是你们几位在这儿喝茶吗?”张公瑾说:“就是我们在座的人,没有外人。”这中军官说:“不能吧!你们叫我给你们瞒着,可是有什么事,你们也不能背着我呀!”“没有什么事背着杜老爷的。”“什么?没背着我!你们九个人在这儿喝茶,干什么用十二个茶碗呢,那三个人是谁呀?”大家伙儿一听,心说:唉,得!好糟!张公瑾说:“这个呀,这个我们瞒着您干什么呀,这是方才我们待承三个朋友来着。”

“什么?朋友,你们也懂交朋友?别这儿给我丢人啦。”“那么一说,杜老爷您懂得交朋友喽!”“我呀,唉!我哪儿懂得交朋友,我不够那么大的资格。”“那么谁懂得交朋友呢?”“依我说呀,普天盖下就是一个人懂得交朋友,那主儿是真够朋友!”“那么您说一说是谁,我们也听一听。”“你们要听呀!好,我给你们说一说。我这个人,就是这样的人,上下全通着,有什么,说什么。”“杜老爷是直爽人,谁不知道!”

这个中军官说:“我杜差就是咱们本地的人,九岁上我爹妈全死了,从此,我就流落他乡到处是家。仗着这把子苦力气,在外头卖力气吃饭。一来二去,就流落到山东济南府了,一扎脚就是五六年,给人家扛肩儿搬运东西,有一回应下了一个买卖,是磁器店里叫我搬一口大鱼缸,我一瞧这口缸是江西磁白地五彩的,有四尺多高,很值些个钱,若保重怎么也得两个人抬,我一个人就应下来了。我问一问这口缸没有多沉,也就是百十斤的分量吧,我也没用绳板扎好了,就那么一使劲儿,单撒手就提起来了。磁器店的掌柜的说:‘小杜留神,这口缸可值得多,别出了错。’我说:‘掌柜的放心吧,不碍事啊。’我一瞧这口缸的形象,哈哈,简直像个耍坛子的那个坛子,比起来不过就是大点。我在这几年里常和他们这些人打连连,什么‘脑键子’啦,‘肘键子’啦,我都练得挺熟,一瞧这口缸就想起我练的玩意儿来了,也是我那天高兴,想着我露一手儿吧,往上一扔就来了一个肘键子。旁边这些个人,一边叫好儿,一边就把我围上了,说:‘小杜,再来一个给我们瞧瞧。’磁器店掌柜的说:‘小杜要怎么着?你找死呀!要把这一口缸弄碎了,可就要我的命了!刚有人买好,柜上就剩下这么一口啦。’我说:‘不要紧,来吧,掌柜的你放心吧!再给你来个脑键子瞧。’把这口缸往上一扔,就用脑袋接住了,这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差不多都认识我,更起起哄来了,说:‘小杜你还得给我们来一个,真好哇……’我一瞧露了脸啦,又一高兴说:‘诸位,你们瞧着我给你来个牙键子瞧瞧。’一伸手把缸扔起来了,用牙一接,把劲儿拿狠了,一个没接住,叭嚓一声,这口缸摔在地上碎啦。”

大伙儿一听说:“哟!”张公瑾说:“那个,人家掌柜的能答应吗?”杜差说:“你想能答应吗,磁器店掌柜的一瞧就急啦,我也傻啦,瞧热闹的也都溜啦,掌柜的说:‘你是成心搅我,伙计们!抄棍子,今儿要揍人了。’我一想不怪人家要打我,谁叫我玩花活来着,把人家的缸给摔了呢,打就打吧!往地下一躺,闭眼伸腿,说打吧,叫你们出一出气。正在这个时候,进来一个人,说:‘掌柜的你要真是把他打坏了,不也得打官司吗?’掌柜的说:‘这小子把我气疯啦,非揍他不可。’这个人说:‘别价,别价,他是个苦人。你这口缸多少钱,我替他赔你吧。’说着,就付了缸价。掌柜的叫伙计们收拾了缸碴子。这个人过来跟我说:‘小伙子,这件事完了,你还不起来吗?’我说:‘谁叫我玩花招来着,不怪人家要打我。唉!在这里我这行饭是吃不了啦。’这人说:‘不要紧,你别着急,跟着我来。’就把我带到店里问话,我把我的事情一说,这个人拿出钱来叫我吃饭,换衣裳。”张公瑾说:“真够个朋友。”杜差说:“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呢,你听着吧!到第二天,他来到店里,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叫我回家,我这才拿着银子回到北平来啦。

以后的事,你们是知道的了,诸位你们听一听,我这位恩人才算是懂得交朋友。你们也配说懂得交朋友,拿哪一条大腿来比呀!要不是刚才你们说待承朋友,也招不出来我的这一套。你们瞧这一位才算够个真正的朋友呢。”张公瑾说:“您这位朋友贵姓啊?说出来我们听一听。”杜差说:“好,我要说出他的名姓,得恭敬着点,我得站着说,你们也都站起来,站直了。听着!”大伙儿说:“是,我们都站起来。”

说着都站起来了,杜差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:“我这个朋友,他家住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,太平街专诸巷,姓秦名琼字表叔宝,绰号人称赛专诸,似孟尝,神拳太保,双锏大将,锏打山东六府,马踏黄河两岸。哪一个不知山东的好汉秦二爷!”秦琼三个人正在殿里头,一听这个中军官这片话,心说:啊!怎么当初扛肩儿的小杜,在这里当了王府的中军官了呢?可是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他的长像儿来啦。金甲、童环一听,低声说:“二哥,您敢情是这位中军官的恩人呢,咱们瞧一瞧他。”说着三个人都在窗户上抠了一个小窟窿望外瞧。秦琼心说:啊!原来是他呀,比从前摔缸的时候,可变多了,又高,又胖,脸上油光光的又黑又亮,和从前一比可大不一样了。

再说张公瑾众人一听,说:“秦二爷是您的恩人哪!”杜差说:“啊,是呀。”张公瑾说:“杜老爷您想他不想呀?”杜差说:“怎么不想他呀!我恨不得一时跟王爷面前告下假来,特意地到一趟山东,瞧一瞧我秦二哥,给秦老太太磕头去,就是在王爷面前告不下假来吗!”张公瑾说:“我叫您见一见好不好?”杜差说:“啊!……”张公瑾笑着对大殿里说:“二哥您请出来吧,我们这位杜爷正盼望您呢!”杜差抬头一看,由殿里走出三个人来,头一个就是秦琼。就见秦琼满面春风地说:“杜差贤弟,你一向可好?咱们弟兄好多年没有见面了!”

杜差一看是秦琼,连忙两三步就跑到跟前把秦琼双手抱住,说:“啊!我的二……”哥字没叫出来,拉着秦琼就放声大哭起来,说:“二哥呀!咱们是不是梦中相见?”秦琼说:“唉!晴天白日的,怎么说是做梦呢!”

“二哥您这是从哪里来?张爷,二哥是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来到这里,跟你们是怎么认识了呢?”秦琼就把自己在皂荚林锏伤人命的事,说了一遍,史大奈也把擂台上的事一说。张公瑾说:“方才我在看台上接着我两姨兄弟的来信,说王君可托我在王爷这里给二哥托人情,免去这顿杀威捧,我们正在这里为难呢。杜老爷您来啦,这可好了,秦二哥又是您的恩人,您在王爷面前,比我们能说话,这件事瞧杜老爷您的了,无论如何,您得给办一办,好叫二哥脱开这顿杀威棒!”杜差一听说:“这二位想必是潞州天堂县的长解吧?”秦琼说:“不错,方才这一乱,我也忘了给你引见了。”便给杜差见了见金甲、童环,说了姓名,彼此施礼已毕。杜差挠着头说:“哎呀,这件事可真不好办哪!王爷的人性,你们还不知道吗?不论是谁也说不进话去呀!”张公瑾说:“我虽然没和秦二哥见过,可是听他所说的事,又一看他这个人,真是个朋友。杜老爷,您要是不给办一办,不要说别人,就是我也不答应您。”史大奈也说:“你要是不给二哥想法子,咳,我就得跟你拚命!”杜差说:“这,这,这个……”急得他是擦拳磨掌,往下直流汗珠子,想了半天说:“你们这个擂台,到了今天一百天也满了,咱们大家陪着二哥先到北平,慢慢地再想主意吧,二哥要是脱不开这顿杀威棒,不用说你们,头一个我就不活了,你们归置归置咱们先回去吧。”

主意打定,又在这里耽搁了两天,把这里的善后办理完了,大家一同来到了北平,把秦琼他们三个人暂时安置在一所店房里。张公瑾说:“二哥你们先在这里住着,我们到府里交代完了公事,随后再来看您,咱们再想办法吧。”众人辞了秦琼回到王府,见了北平王。杜差交代了公事,张公瑾也把这百日擂台的情形回禀了一遍,说在这百日之中,并没有人胜过了史大奈的武艺。北平王一听很是喜欢,把史大奈叫上来,点派了他为正式的先锋官。这几个人谢了王爷下来,回到店里,见着秦琼。史大奈说:“二哥,王爷现在派我当了正式的先锋官了,这都是二哥您成全我的,我这里谢谢您了。”秦琼说:“史贤弟,你现在高升了,可喜可贺。”张公瑾说:“杜老爷,史爷的事是定局了,二哥的事怎么样呀?”杜差说:“先别忙,这可得慢慢地想法子,二哥初次来到这里,咱们先陪着二哥到各处逛些日子,容我慢慢想法子。”

书要简短,大家伙儿陪着秦琼各处一逛,不觉得就是半个多月,张公瑾说:“杜老爷想出主意来没有?”杜差说:“再陪着二哥玩几天,我的主意还没想起来呢!”秦琼说:“杜贤弟,你不要过于为难,我在这里也真耽误不少日子了,再者说,金甲、童环两个兄弟也得回去销差,我们就到府里去换文吧。”杜差说:“二哥略等一等,再容我想想法子。”张公瑾说:“叫二哥尽自等着,也不是一回事,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呀?我例想起一个主意来,你不是和殿下挺好吗?”“啊,我们是挺好呀。”“你找殿下去,托殿下跟王爷说去,他们是亲父子,还说不进话去吗?”“对,我找殿下去。说去就去,你们在这里等着。”说罢出店,进府找着了殿下罗成。

罗成说:“杜差,你找我有事吗?”“有啊,不但有事,还得求您给我办一办哪。”“什么事你说吧,我准给你办。”“说起来可是长一点儿,我从头给您说一说。”就把自己在山东历城摔缸遇救的事一说。又把秦琼在皂荚林锏伤人命,发配北平,他想托殿下在北平王面前说句话,免打这一百杀威棒的话,对罗成一说。罗成说:“你这可胡来,我爹爹的牌气,你又不是不知道,对于配军这件事,是没有情面的吗!”“是呀,我怎么不知道,因此我才为难,托殿下您给办一办,我们是说不进话去,我想殿下您跟王爷是父子,总可以说的进话去,就求您给办办吧。”“咳!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爹爹的牌气吗,越是亲近的人,管得越严。好嘛,你叫我在我爹爹面前托人情,那你是不叫我要这条命了!要去,你自己去吧!”杜差说:“我也是不敢去呀,无论如何,求殿下您给想一想法子。”“这个我可实在没有法子。你好糊涂,这不是难为我吗?”杜差一见罗成这样的神气,确实是没有主意了,就说:“殿下,您真没有主意吗?”“我但分有主意,能在爹爹面前说的进话去,为什么不救一个朋友呢?”杜差说:“不就是这样吗,好了,殿下您就不用管了!”罗成也没往下问,就分了手啦。

杜差头也不回,一直地来到店里,一瞧大家正在这里喝酒。大伙儿看杜差进来,都说:“杜老爷,怎么样啦?”“成啦!拿碗来我先喝酒。”张公瑾说:“你们瞧,还是我的主意不错吧,一找殿下这事就办成啦。”史大奈说:“这咱们可得给二哥贺一贺,张爷,咱们先划三拳。”张公瑾说;“对!”大伙儿乱乱哄哄地一起说笑。秦琼说:“众位,先别乱,你们先瞧一瞧杜差兄弟,他这是怎么啦?”众人一瞧杜差,就见他一声不响,一边喝酒,一边由眼睛里叭哒叭哒往下掉眼泪。大伙儿说:“杜老爷,秦二哥已然脱了杀威棒,我们都挺喜欢的,您哭什么呀?”杜差说:“你们喜欢吧,我委屈!”“您为什么委屈呢?”“我越想越委屈,怎么想怎么懊恼。”说着哇的一声,反倒大哭起来。

众人说:“杜老爷,先别哭,您是不是又想起当初二哥救您的时候,您受的委屈呀?您说,我们给您破说破说。”杜差说:“不是为那个事,我二哥活不了啦!”就把方才跟殿下所说的事,对大家一说。大家伙儿一听,就全愣了,说:“啊哟,咱们还喜欢呢!”秦琼说:“杜贤弟,你也不必因为此事着急,给我办到了更好,如果不行,那也无法,总算众位把心给我尽到啦!”史大奈说:“我有个干脆的主意。”众人说:“你说一说什么干脆的主意!”史大奈说:“干脆秦二哥您回您的山东,我们不给您往上报,反正王爷也不知道您来了。你们瞧好不好?”秦琼说:“那如何能行!金甲、童环两位兄弟回去,公事怎么交代啊?”李公旦说:“我可想起一个主意来,咱们王爷不是有三样儿的人不打吗?”童环说:“李爷,哪三样儿的人不打呢?”李公旦说:“年老的,或者是不成年的配军,不打;还有就是途中得病的配军,来到这里,收案之后,先发到牢城营养病,等到病好之后,再来补刑。我瞧二哥脸上本来就是黄脸膛儿,咱们再请二哥用桅子水洗了脸,脸上不就更黄了吗,用板子搭上堂去,就说二哥半途中得病,请王爷下谕,暂发牢城营调养,虽说将来还得补刑,究竟咱们先搪一搪,容些工夫,咱们再慢慢儿地想法子。你们想,这个主意怎么样?”张公瑾说:“对!”大家伙儿一听,也说:“好,就这么办吧!”秦琼说:“不成,不成,这事万办不得!”大家说:“怎么呢?”

“一来叫我装病,我装不上来,二来万一叫北平王看出了破绽,不要说我是罪上加罪,就是众位贤弟们,也是吃罪不小。这件事怎能做得呢?”史大奈说:“二哥,让您走,您不走,怕金、童二位回去不能销差;让您装病,您不装,怕王爷瞧出破绽,怕我们大家吃罪,那怎么才行?”秦琼说:“今天是晚了,来不及了,明天我同着金、童二位贤弟一定要到王府交案。”张公瑾说:“那叫我们如何对得起二哥呢?”秦琼说:“叫众位贤弟替我受累着急,是我对不起众位,怎么说众位贤弟对不起我呢!这样儿,我秦琼已然是感激非浅了。”张公瑾说:“明天二哥一定要去交案了,咱们应当怎么办吧?”史大奈说:“众位,我史大奈要没有二哥成全,我现在能是先锋官了么?我要报答报答二哥了!明天在堂上要打的时候,我就往二哥身上一趴,叫杀威棒先打我吧!我是打定了这个主意了,杜老爷,您打算怎么样儿办吧?”杜差说:“我由昨天就打好了主意,你甭问啦,到时候就知道了!”秦琼说:“这,这,这怎么难为诸位兄弟呢?”张公瑾说:“二哥,先喝酒,明天再说吧。”这时,众人也没心喝酒了,辞别了秦琼,都回王府去了。

到了第二天,秦琼在店里就把罪衣罪裤换好了,同着金甲、童环来到王府。这时北平王还没有升殿办事呢,门上的人进来一通禀,杜差同着张公瑾众人全都迎出来了,大伙说:“二哥到里面候一候吧,王爷还没有升殿呢。”秦琼三个人随着众人进来,一齐来到差官房里,秦琼说:“张贤弟,可真难为诸位兄弟啦!”张公瑾说:“二哥,都是自家弟兄,您还客气吗!”大伙这里正说着话,就听云板声响,王爷升殿。张公瑾众人都站起身来说:“二哥暂在这里等候,王爷升殿,我们得站班伺候去了。”秦琼说:“诸位贤弟治公吧。”金甲打开了包袱,把公文拿出来递给了张公瑾说:“张爷,您把公文带上去投递吧。”张公瑾接了公文,同着大众出去。又等了一会儿,听院内有人喊:“王爷谕下,带配军。”秦琼站起身来,说:“走!”带着金甲、童环迈步出来,直奔银安殿。到了殿门,金甲、童环先报门进去,但见这银安殿上,居中有一张长大的帅案,案后是一把虎皮交椅,后面是六扇围屏。

在这虎皮椅上坐定了北平王。见他头戴王冠,身穿紫蟒;再望脸上一看,面似生羊肝,紫中透亮,满部花白髯飘洒在胸前。案的前边,上首里站着一位少年将军,头戴亮银白虎盔,身披素银甲,外罩素罗袍,面如敷粉,也就在十六、七岁光景。书中暗表,这就是北平王的殿下罗成,每日随他的父王升殿学礼。案前,下首里,正是中军官杜差,头戴着荷叶盔,身穿一件紫鹤氅,胁下佩剑,左手按着剑把,雄赳赳地丁字步一站,一旁侍立。台下头,左右站立着四名头戴纱帽、身穿长袍的文官,乃是掌管案卷的官员,在左边的文官身前,正是史大奈在那里叉手侍立。再往前左右两行,一边站着四名执刑官,一个个头戴独缨笠,身穿黄短袄,大红的中衣,薄底快靴,每人手中抱定一条杀威棒,伺候行刑。殿外丹墀以上,就是张公瑾等人这一班旗牌官,分立两边。在旗牌官的后面站立的是校刀手。殿外面两廊下头,站立的是铁甲卫士,一个一个都是铁盔铁甲,手持红缨子长枪,排列两行,十分齐整。大殿上,真是严肃整齐,鸦雀无声。

金甲、童环两个人来到近前,跪倒行礼说:“潞州天堂县下役金甲、童环,参见王爷千岁。”北平王说:“配军秦琼可曾带到?”“业已带到。现在殿外,候王爷审讯。”“将他带上殿来,我要亲自问话。”两个人站起身来说:“遵王谕。”出来把秦琼去了刑具,带进殿里跪下说:“罪犯秦琼叩见王爷。”北平王说:“下跪可是配军秦琼吗?”“正是罪犯。”“抬起头来,本爵观看。”“谢王爷。”

秦琼往上一正面,北平王注目一看下面这个罪犯,生得是剑眉虎目,鼻直口阔,淡金脸膛,不由得啊了一声,这才问道:“你是哪里人氏?”“罪犯是山东历城人氏。”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“罪犯原是历城县的捕快班头。”“因何在山西潞州皂荚林锏伤了人命?”秦琼就将如何解差到天堂县,后来回山东的时候,怎样住在吴广店中,吴广误将自己当了贼人捉拿,这才一锏误伤了吴广的性命的事情,往上回了一遍。北平王说:“你既是发配到北平,可知道此地的王法吗?”“回王爷话,罪犯听说过,此地有一百杀威棒甚是厉害。不过罪犯已然误伤人命,发配前来,愿领这个刑罚。”在这个时候,张公瑾众人一听,心说:秦二哥可实在的是真横。两边的执刑官一个一个就把杀威棒顺到手中,静候王爷谕下行刑。史大奈已然把眼睛瞪圆了,等候北平王一说拉下去打,他就要往秦琼的身上趴了。再说杜差听到秦琼说甘愿领刑的话,以为北平王一定就要吩咐左右拉下去行刑了,不觉着用右手一扶剑把,剑环子哗啷啷直响,此时就听北平王说:“嗯!我且问你,你锏伤人命,用的是什么锏?”“瓦面金装锏。”“啊!你待怎讲?”“是瓦面金装锏。”

众人一看北平王左手一扶桌案,右手一捋花白髯,眼珠儿乱转,想了一想,这才说:“瓦面金装锏么,嗯,哈,哈哈哈。秦琼你可知道本王的规矩有三不打吗?”“罪犯不知。”“年老的不打,年幼的不打,若是有病的也不打。我看你而带焦黄,必是有病。来人哪,将他暂时押下去,等他病愈,再来补刑,带下去。你们办好潞州的回文,叫两个解差回去了吧。”说毕,摆袖散殿。殿上的众人是无不纳闷,各自散去。

这时候,杜差、史大奈、张公瑾众人仍然同着秦琼三个人回到差官房落坐,大伙儿给秦琼道喜。秦琼说:“这是同喜的事,也免得诸位贤弟们替我挂心啦。”张公瑾说:“这个事可真怪!瞧王爷今天这个情形,是故意免了二哥的杀威棒的样子,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杜差说:“咱们先不用管这个事,都没吃早饭呢,来人哪,摆酒,咱们先吃饭喝酒,吃完了再说。”一时间摆好了酒席,大家入座喝酒。正在喝酒中间,有人送过来回文公事,金甲、童环说:“我们就此告辞回潞州天堂了。”张公瑾说:“二位,吃完了饭再走吧。”金甲说:“不价了,早上来的时候我们已然吃了东西啦。既是二哥已然脱开了杀威棒,我们也放心了,路上耽搁了不少的日子,赶紧回去交差,也免得叫我们县太爷放心不下。二哥您还有什么事叫我们带回去的没有啊?”秦琼说:“回去烦贤弟你们把一切告知单二员外,叫我这兄弟放心吧!”金甲、童环说:“众位,咱们是改日见吧!”众人送出了门外,这两个人回转潞州交差不表。再说众人回到屋里二次归座,秦琼一指旁边没见过的几个人,向张公瑾说:“这几位贵姓呀?”张公瑾说:“咳!咱们净顾欢喜啦,也忘了给你们见了,这是秦二哥,你们见过。”又一指这三个人对秦琼说:“这三位是:唐国仁,唐国义,党世杰。”这三个人过去见完了礼,复又坐下喝酒。毛公遂说:“今天的这个事可真奇怪,王爷不是这个脾气呀!”张公谨说:“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。”

大家正在纷纷谈论之际,就听罗成在当院里说:“王爷的谕下,叫杜差一个人赶紧带着配军秦琼,到里面二堂重审,王爷在二堂坐等,叫马上快去!”大家一听全都愣了,就说:“得,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?”急得杜差是哇哇地乱叫。究竟秦琼吉凶如何?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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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茶杯杜差论交友 问金锏罗艺释配军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52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九回 说往事二堂认姑母 看练锤街头逢义儿

上回书说到北平王罗艺要在二堂重审秦琼,这里先表一表罗艺的出身来历。原来北平王罗艺,字表彦超,原籍是河南卫州人。自幼儿父母双亡,投过名师,学会了一身的武艺,尤其枪法,更得了独门传授。后来,他就流落在江湖上。那个时候,江南还是南陈的天下,有一天他到江南金陵,遇见了太宰秦旭。秦旭看罗艺的枪法超群,便把他收在部下。这个太宰秦旭,字表东明,生有一儿一女,大的是个姑娘,名叫蕊珠,二的是个男孩,名叫秦彝,字表鼎臣。秦旭看罗艺的武艺、人品都不错,便把女儿蕊珠许配他为妻。

那时北朝正是隋朝初年,杨坚正在开疆拓土的时候,率领他的兄弟杨林兵伐南陈,南陈的后主陈叔宝派太宰秦旭挂帅。在当山洼,罗艺撒马阵前对敌一战。这一仗,就凭他这条“五钩神飞枪”,连挑了隋朝的上将八员。就连隋朝有名的勇将靠山王杨林,也被他一滚手枪,险些丧了性命。隋朝的勇将韩擒虎、贺若弼、伍建章诸人全都是连遭败北,难以取胜。隋朝兵将只得撤回长安,暂时不敢再伐南陈。秦旭得胜还朝,就派自己的女婿罗艺率领人马,兵渡长江,反攻江北,越过黄河,直打到河北地界,一路上势如破竹。罗艺到了北平,暂时就在北平歇马,为的是将来南陈伐隋,也好前后夹攻。这时秦旭得报,罗艺取下了幽燕九郡,便把自己姑娘秦蕊珠,派人送到北平,和南陈遥相呼应。

又过了几年,隋朝又派杨素领了一支人马,由山东直到河南,隋帝杨坚自领一支人马,也由山西直到河南,两路会师,卡住了黄河的两岸,挡住了罗艺。一面再派杨林兵分五路攻打南陈。一路杀来,头一关马鸣关总镇秦彝阵亡,第二关长春关总镇程泽臣阵亡,第三关寿春关的总镇宁禄臣阵亡,杨林乘胜兵到了长江渡口。南陈水军大帅是定彦平,因为他防守得法,杨林无法得胜,不能过江。彼此相持了三个多月,杨林无法可想,这才白衣渡江,说服定彦平献了长江。隋朝的人马渡过长江,兵困了金陵。秦旭一见大势已去,无法挽回,便拔剑自刎身死。陈后主被俘,到这时隋朝才统一了南北。此时罗艺得报,南陈已亡,自己的岳父秦旭殉国,内弟秦彝也阵亡在马鸣关,真是悲痛万分。夫人秦氏,她想自已的父亲、兄弟惨死,终日痛哭。

罗艺立意要给岳父报仇雪恨,率领着幽燕九郡的铁骑,兵伐中原。第一次打到石门镇,第二次打到河东,第三次打到霍州,看看离潼关不远。只因罗艺手下的铁骑军十分晓勇,早把隋兵杀得闻风丧胆。这才有昌平王邱瑞出来调处说和,应许他自立北平王,生杀自主,听调不听宣,将来有了儿子,世袭燕山公。罗艺看到南陈大势已去,只得收兵,镇守幽燕九郡。又过了两年,罗夫人生下一个男孩,名字就叫罗成。可是罗夫人每每想起自己娘家的弟妇宁氏以及侄儿太平郎,不知道现在流落哪里,时常伤心落泪。罗艺是百般安慰,也曾派出亲信,各处寻访下落,始终也没找到。日子一长,罗艺也就把这个事搁下了,今天升坐银安殿,一看这配军秦琼的长像,很像自己的内侄,可巧,又是姓秦,心里就是一愣,再看案由儿是锏伤人命,才又问用的是什么锏。秦琼回答是瓦面金装锏,罗艺又是一惊,心中暗自沉吟,又不便在这银安殿上细问,只得暂时带下去,少时带到二堂,私下里再详细查问。如果他真是我内侄,也了却我这些年的心愿。想到这里,这才故意地说看他有病,替时押回牢城营,摆袖散殿。这就是方才的事,表过去不提。

罗艺回到了书房,换上了便服,坐在椅子上,从人端过茶来,自己翻来复去地思索:若说他不是内侄吧,一来他是姓秦,二来他又使的瓦面金装锏!要说是内侄吧,怎么他的原籍又变成是山东了呢?罗艺每天是散殿之后,除去有事之外,在书房略微歇息歇息,就带着儿子回到内宅和夫人吃饭,这是多年的习惯了。今天罗艺坐在书房里,因为净想秦琼这回事了,就忘了进内宅啦。罗成一看爹爹没回内宅,自己也不敢先走,也在书房里等着。这时侯内宅里,都把早饭预备齐了,罗夫人不见北平王回到内宅来,就吩咐婆子说:“你们请王爷进来用饭吧,怎么还没见进来呢!”婆子们答应了一声,出去请北平王,不大会儿回来说:“王爷一个人坐在书房,一阵儿低头,一阵儿扬头的,嘴里还直叨念,也不知道说什么呢。我们一请,说知道啦,一会就来。”罗夫人说:“大概又是跟殿下生气了吧!殿下在那儿不在呀?”“殿下在那儿呢。”夫人说:“我瞧一瞧去吧,准是又和我儿子怄气呢。”说着站起身带着婆子、丫环,迈步出来,走到书房门口,就听里边罗艺说:“姓秦?瓦面金装锏……嗯?哎呀!”罗夫人一听也是纳闷,外面婆子们说:“夫人到了。”

罗夫人进了书房,罗艺见夫人到了,就说:“夫人来了,请坐,我一会儿就进去。”夫人说:“老爷,方才你说什么姓秦,瓦面金装锏,这是怎么回事呀?”罗艺就将方才审问配军秦琼,自己怎么在这里纳闷的事,说了一遍。又问道:“夫人!你的那个侄子,名字叫什么,你知道么?”罗夫人一听,就掉下眼泪来,说:“那年我兄弟到马鸣关上任的时候,我那个内侄才过了周岁,还没有起大名字呢,我哪儿知道呢!”“啊,那么乳名,你总应该知道吧?”“他的乳名,那我是知道,名叫太平郎。老爷,你可得把这个事问明白了。我娘家就剩下这一条根啦!”罗艺说:“方才在殿上,手下的人太多,也没得细问,我想着把他再提到二堂来,细问他一问,夫人也可以在堂后听着,如果真是内侄到了,你们也好姑侄相认。现在我也饿了,咱们到内宅用完了饭之后,再来查问吧!”罗夫人说:“老爷,这个饭先不用吃啦!你先查问吧,我吃不下去饭,可也等不及啦!”说着,想起自己的父亲、兄弟来,又痛哭起来。罗艺赶紧命罗成传话出去,只叫杜差一人,把秦琼提到二堂复审。

外面秦琼众人正在喝酒吃饭,罗成出来一传话,就全都愣啦。杜差急得是哇呀呀地乱叫,史大奈急得是擦拳磨掌。张公瑾说:“众位别乱,我想王爷复审,只叫杜老爷一个人带二哥,到二堂问话,连咱们都没有,当然也不能有执刑官了。我看这里边,还是另有别的原因,二哥许不至于有什么凶险。”秦琼一笑说:“杜贤弟,咱们走吧。”杜差一想也对,向来王爷在二堂上问案,决不动刑,也就把心放下来,说:“二哥,咱们去吧。”秦琼随着杜差来到二堂一看,只见北平王是一身的便服,在当中椅子上坐着,椅子后面,是四扇围屏,那个殿下也是一身便装,在桌旁垂手侍立。两旁边只有四名仆人,在左右伺候,静悄悄的,再没有别人。杜差把秦琼带上堂来,当中一跪,说:“回禀王爷,把配军秦琼带到啦。”罗艺把手一摆说:“秦琼,我问你,你的原籍就在山东啊,还是由旁处迁过去的呢?”“配军祖籍是三江人。”“噢!我再问你,你的上辈,是做什么的?”“啊,王爷要问我的父亲,名叫秦彝,原是南陈马鸣关的总镇。祖父名叫秦旭字东明。”说到这里,就见北平王坐在上面,两眼紧眨巴,眼圈微红,使劲把头往上一扬,才止住了眼泪,没叫流下来。这时候罗夫人正坐在围屏后面,一听说他的父亲名叫秦彝,就站起身来,又听他说祖父是秦东明,就一斜身,把上半身就露出到围屏之外。罗艺又问道:“秦琼,你的乳名叫做什么?”杜差一听,心说:嗯!怎么王爷直刨根问底呀?罗成在旁心里说:这不用说了,一定是我表哥到啦。秦琼听王爷这么一问,赶紧说:“啊!王爷若问配军的乳名,我叫太平郎。”

秦琼刚说到这里,就听围屏后头,一边哭着,一边说道:“我的宝贝儿呀!可心疼死我啦!”就见从围屏后面走出一位老太太,左右有婆子、丫环搀着,直奔前来,抱住了秦琼,是放声大哭。把秦琼吓得战战兢兢,连忙说道:“哎听!这位老夫人,您是何人?折受死我配军了!”罗夫人说:“儿呀!你没听见你母亲说过,你还有个姑母吗?北平王,就是你的姑爹呀!”秦琼此时也想起来了,听他母亲说过,有个姑妈蕊珠,嫁与罗艺罗彦超为妻,自从母子们逃难到了山东,多少年不通音信,不知流落何处,不料想如今在北平相见。不由得双手抱住姑妈的腿说:“姑妈呀!孩儿正是太平郎!”说罢也是放声大哭。罗艺一看是内侄到了,想起来当初岳父秦东明对待自己的那份恩德,不由得也哭起来了。罗成一看父母、表哥这样儿的悲痛,在旁也是伤心。婆子、丫环众人都在旁相劝。此时唯有杜差心里这份儿的痛快就不用提了。心说:啊!原来秦二哥是王爷的内侄呀!这秦二哥决不能再挨这顿杀威棒了!心里这么一喜欢,不由得哈哈大笑。罗艺听杜差一笑,才止住了悲声说:“杜差无礼!我和夫人在此悲痛,你为何反倒大笑?”桂差说:“恭喜王爷、夫人,姑侄多年不见,如今好容易骨肉重逢,真是一件大喜的事,因此我才帮着喜欢,小人实在放肆。”罗艺一听,杜差说的有理,也就罢了。立时吩咐杜差说:“杜差,你先同秦琼出去,沐浴更衣,赶紧再同他回来,我们在这里等候。”


杜差领命,同着秦琼出来,就说:“二哥,这回我可给您道大喜啦!”“唉,真是喜从天降。你先去给外边送个信,也好叫大家放心。”“好。二哥,您先洗澡、换衣裳,我给他们送信去,也叫他们喜欢喜欢。”说着出来,见着张公瑾众人说:“诸位,别着急啦,二哥打不上杀威棒了。叫你们喜欢喜欢吧,原来秦二哥是王爷的内侄。”就把方才秦琼在二堂认姑母的事,说了一遍。众人一听,这才放心。杜差说完了,回到沐浴室里,一看秦琼沐浴完毕,换好了衣服。秦琼同着杜差回到二堂,重新拜见了姑爹、姑妈。罗艺把自己孩儿罗成叫过来说:“罗成,你来见过你表哥秦琼,以后你们必须多亲多近。”罗夫人说:“唉!俗语常说:‘姑舅亲,辈辈亲,砸折了骨头连着筋。’你们多亲近,我看着才喜欢呢。”罗成笑着说:“这是一定的了,还用娘您吩咐吗。”罗成过来,拜见了秦琼,秦琼双手相搀说:“表弟请起。”罗艺说:“闹了这半天了,咱们还没吃饭呢!来人,摆酒,就摆在这里吧,秦琼你就随着我们吃饭,也好跟你姑妈说话儿。”一霎时,酒饭摆上来,大家入座喝酒。

罗夫人问秦琼说:“自从马鸣关失守,你父亲阵亡之后,你姑爹派人四处寻找你母子的下落,也没打听出来,你们母子到哪里去了?这些年的景况怎样?现在你是做什么哪?”秦琼便把自己所有的事情,以及家中的景况,对姑妈细说了一遍。罗夫人说:“唉!真怪难为我这个弟妹的,为秦家实在不容易呀!”秦琼说:“我听我母亲说过,我姑爹也是南陈的将官,南陈亡了以后,就没了音信,如今怎么是北平王,保了隋朝呢?”罗艺也把自己三犯中原,自立北平王,听调不听宣的事情,对秦琼细说了一遍。罗夫人说:“唉,孩子,想当初你姑爹三犯中原,也是为了报国仇家恨呀!”秦琼说:“姑妈,您如今也见着侄儿了,不用想从前的事了。”

罗艺说:“秦琼,你怎么在皂荚林店里误伤了人命呢?”秦琼又把自己怎样解差到潞州交案,回来时住在皂荚林店里,开店的吴广错拿他当了响马,故此回手一锏,误伤了吴广的性命,发配充军到此的事,说了一遍。不过他把结交单雄信的事是一字没提。秦琼又说:“唉呀!姑爹,侄儿的锏、马,现在都叫天堂县给归官入库了,这两桩物件,都是我父亲的遗物,还求姑爹设法,替我要回来才好。”罗艺微微地一笑说:“这事容易。”立刻传话出去,叫管文案的官员,备了公事,加急行文给天堂县,火速提取秦琼的军刃、马匹前来。酒饭完毕,罗夫人把秦琼带到内宅,说了大半天的话儿。真是,可见着娘家的亲人了。又在一起吃的晚饭,叫手下人给秦琼单收拾一所跨院来,派几个人伺候。秦琼说:“姑妈,您今天累了一天了,歇一歇吧,我到外面看一看张公瑾、史大奈这一般人去,也叫他们喜欢喜欢,他们对我都挺挂心的。姑妈,明天早晨我再跟您说话儿来。”罗夫人说:“你这孩子说的都对,应该这样,这才是交友之道呢。成儿,往后诸事,多跟着你表哥学,我就放心啦。”秦琼这才同着罗成退下来。

秦琼、罗成到了外面,见着张公瑾、史大奈,一瞧他们在那儿喝酒呢。众人瞧秦琼、罗成来到,都过来说:“二哥,您骨肉相逢可真大喜了!殿下,您也是见着多年打听不着的表兄了,实在是可喜可贺!”秦琼笑着说:“诸位看着不喜欢吗!咱们以后更要多亲多近了。”大家畅叙了一回,罗成先辞了众人,入内歇息。秦琼又和众人说了会子江湖上的事,这才各自安寝。从此之后,秦琼每日和姑妈一处说话,罗夫人看着秦琼,真象个眼前花儿似的,还是真心地疼爱。这一天,罗艺夫妻带着秦琼、罗成一处吃饭,秦琼说:“回禀二位老人家,我再住几天,就要拜别回山东了。”罗夫人说:“什么?宝贝儿,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,住这几天就要走,那哪儿行呢!”罗成也说:“表哥,你走可不行。”秦琼说:“姑妈,不是我急着要走,因为侄儿在外日久了,怕我母亲在家,放心不下,故此急想回家。也可以早让我母亲知道姑爹、姑妈的音信,请他老人家喜欢、喜欢。”

罗艺说:“贤侄,何必这样的急着回去!你要怕你母亲挂念,何不先写一封书信,我派加急的站差送去,禀知你在此处认亲的事,请你母亲放心也就是了。”“也好,我就先写一封信去吧。”沉了一会,罗艺说:“唉!我是由贫寒起家,现在也是位居北平王了,不过有一桩心事,愁的是你表弟罗成,他从小儿就是吃喝不愁,娇养成性,对于外边的事故人情,如何能够知道!我也没工夫教导他。这些日子我也听杜差他们常常称赞你,说贤侄你在山东名誉很好,人人敬仰;不单武艺出众,而且通达事务,我听了,自然喜欢。故此我留你在我这里多住个一、两年,你替我带领带领你表弟,平常你同着他出去走走,随着你阅历阅历外边的事故,通达通达世路人情。其次,拿咱们两家武艺来说,秦家的锏法,罗家的枪法,是所向无敌!咱们又是骨肉的至亲,还有什么藏私的地方,所以我盼望你们两个,闲着的时候,彼此传枪、授锏,将来你们都能够多一样武艺,这就是我留你的心愿。”秦琼说:“谨遵姑爹的吩咐。”到了晚上,秦琼写了一封家信,打发站差先送回家中不提。

从这起,秦琼、罗成哥儿两个,每日在后花园里,彼此传枪、投锏,有时候就到街上走走逛逛,两个人是寸步不离。这一天,哥儿两个出来闲逛,正走到南门里,将要出城。就瞧由对面踏、踏、踏走过两骑马来,马上正是王伯当、谢映登。这两人瞧见秦琼,心里一高兴,刚把“二”字叫出来,秦琼连忙对这二人使眼色,这两个人知道秦琼同着外人呢,也就不再言语了。

秦琼回头对罗成说:“表弟,你站这儿等一等,我上一趟茅房。”罗成说:“二哥你去吧,我就在这里等你。”秦琼独自往东顺着城墙根走去。王伯当、谢映登也顺着城根追下来,三个人找了一个僻静之处,王、谢过来见礼说:“单二哥不放心,不知道王君可把人情托到了没有,故此派小弟们来打探打探。二哥您倒好呀?”秦琼忙搀起这两个人来说:“多劳二位贤弟,我好。烦你们回去,告诉单二弟说,不要再惦念我了,我不单是脱开了杀威棒,而且还认了姑母了。”就把王君可怎样托到张公瑾的人情,自己又怎样巧遇了杜差,以及二堂认姑母的事,择要地一说。王伯当说:“好,既是这样,我们就放心了,回去先报单二哥知道。”秦琼说:“现在我还同着北平王的殿下呢,也不留你们了,回去替我多多致意单二弟,叫他放心吧!”说完,彼此分手。秦琼回来,找着了罗成,哥儿俩遛了会子。

罗成说:“二哥,我可觉着饿了,咱们找个酒楼,吃点什么去。”秦琼说:“好,咱们找个酒楼去。”说着,到了鼓楼路东里的一座酒楼,哥儿俩进去,伙计过来招待,两个人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儿坐下。伙计说:“二位爷台,喝点水吧?”秦琼说:“好吧,先给我们沏一壶茶来,跟着就给我们摆上,我们饿了。”伙计说:“好吧您呢。”一会儿把茶端过来,擦抹桌案,摆上杯筷说:“二位,您要什么酒菜呀?”秦琼说:“表弟,你想吃什么?要吧。”罗成说:“表哥,你要吧。”秦琼说:“一样。你爱吃什么菜,就要什么吧。”罗成脸一红,扒在秦琼的耳朵上说:“二哥你要吧,我要不上来。”

秦琼微然一笑说:“我要,今儿我要点儿新鲜的。给我们来四壶酒,四拼八凑的大攒盘儿,清拌两张皮儿,鸭油素烩豆腐,我们先吃着。”罗成一听心说:这个菜名,我都没听说过。跟着菜上来,罗成心说:原来这个就叫四拼八凑呀,好吃。酒喝得差不离了,罗成说:“二哥,你再给我要一个好吃的。”秦琼说:“好,我再给你要一个好吃的。伙计,你再给我们来四张家常饼,要脂油的,大烙,再给我们来一个巧烹银针,盖个被窝。”伙计说:“是了您哪,我就给您要去。”罗成心里纳闷:怎么被窝也上来了?表哥怎么叫我吃被窝呀!不一会儿把菜上来,罗成一瞧说:“哟,被窝原来是摊鸡蛋呀!”秦琼说:“对了,表弟,咱们把被窝掀开了吃吧。”两个人把上头盖着的摊鸡蛋揭开,里边露出来一条一条雪白的菜芽,真和银针一样。罗成一尝,酸馏溜的香脆好吃,一转眼就全吃没了,说:“二哥,这个好吃,咱们再叫他们做一个来!”秦琼说:“好,你既然爱吃,咱们再叫一个。”一回头说:“伙计,把这烹银针再来一个。”伙计说:“是了您哪,再给您要个什么汤啊?”“给我们来一个大碗的酸辣汤,分碗盛吧。”伙计吆喝下去:“巧烹银针,坐务一卖咧,大碗酸辣汤,分碗儿盛啊。”罗成心里说:他们所说的都是什么?我怎么一句都不懂呀!什么是坐务呀?心里虽然纳闷,可又不敢当着人问秦琼,怕露了怯。不大的工夫,又上来一个巧烹银针,两碗酸辣汤。罗成心里说:噢!原来坐务,就是再来一个。分碗盛,就是一人一碗,分开了盛着啊!我这才明白,今天我可又多知道不少的事情。俩人吃得是酒足饭饱,十分如意。

会了饭账,回到府里,正遇见杜差。杜差说:“你们快到书房去吧,王爷找秦二哥半天了,说有要紧的事呢!”哥儿俩一听,赶紧来到书房。秦琼说:“姑爹,找我有事吗?”罗艺说:“秦琼,你与靠山王杨林,有什么瓜葛呀?”秦琼听说,一愣儿说:“小侄不认识他!姑爹,这是从何说起呢?”“方才由登州来了一件紧急的公文,要你这一案,请我火速地把你解往登州,不知是怎么回事,倒叫我着急不小!”秦琼微然地想了一想,说:“噢,我想起来了,这一定是上官狄办的事。”“这个上官狄,又是怎么回事?”秦琼就把在半路上救了上官狄的事情,对着罗艺说了一遍。罗艺听完,不觉掀髯大笑:“啊,哈、哈、哈。秦琼,你真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哪!那么你打算到登州去不去呢?”“姑爹,我和靠山王仇深似海,和上官狄也是萍水相逢。不过见他在树林上吊,心里不忍,故此才打败了山大王,夺回了珠子,救了他的性命。这不过是一件偶然的事情,我何必到登州去呢。”罗艺点了点头说:“这话很是,那……怎么回复他呢?”

“您就说现在配军秦琼尚未解到,如果来到,就转解登州,搪过去就得了。”罗艺说:“也好,也好,就这样办吧,我叫他们外面办理复文,也就是了。成儿,你和你表哥出去,都做什么来着?”罗成一边蹦着,一边拍着手,说:“爹爹,今天我表哥带我上饭馆子,吃饭去了。表哥给我要了一桌子菜呢,真好吃,连您都没吃过!”“嗯!连我都没吃过?你说一说,都吃什么来着?”秦琼站在旁边只是微笑。就听罗成说:“不用说别的,就拿这巧烹银针说吧,银针,不要说吃,我就没瞧见过,您吃过吗?”“银针?唉!不对,银耳吧?”“不,银针。”“银针是怎么个样儿,什么味道呀?”“长长的,白白的,一嚼,喀哧喀哧地响,酸溜溜、麻酥酥的,好吃极啦,里边还有几颗花椒粒儿呢!”罗艺一听说:“八成许是醋烹豆芽菜吧?”“不是,不是,我看见过豆芽菜,这个比豆芽菜粗,须子豆瓣儿都没有,不是豆芽菜。”“唉,他们饭馆子里做的细致,把须子豆瓣儿都掐去了,多卖你们几个钱,这个又叫掐菜。我说秦琼,你怎么带着你表弟,外头吃醋烹豆芽菜去呀?”秦琼不由得也乐了,就说:“就是醋烹豆芽菜。”罗成说。“表哥!你怎么叫我吃豆芽菜,还冤我说是银针呢?”罗艺也乐了说:“你们可真是的,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,怎么出去单吃醋烹豆芽菜呀!”秦琼说:“这个我可有道理。”“噢!吃豆芽菜也有道理,你说一说我听听!”“姑爹请想,表弟在府里顿顿是山珍海味,什么没吃过呀!我同他出去,无非是叫他阅历阅历,叫我表弟知道知道外头的人,并不都是每天鸡鸭鱼肉的这么吃。再者说,虽是素菜,我表弟他还是真爱吃。”罗艺也笑了说:“成儿!你跟着你表哥学吧,且够你学些日子的呢!”

又过了两天,山西潞州天堂县来了公文,将锏、马一齐送到。秦琼自然是称心如意了,可是罗艺和夫人瞧见了锏、马,又伤心了会子,不提。单说秦琼、罗成每天在后花园传枪授锏。秦琼学会了不少罗家的枪法,像寸手枪、滚手枪、金鸡三点头、怪蟒翻身等等的招数,便对罗成说:“表弟,不怪我听我大哥秦安说,当初姑爹大战当山洼的时候,枪挑了隋朝多少有名的上将,如今你一传我的招数,才知道罗家门的枪法真是奥妙。”“表哥,我爹爹用这条五钩神飞枪,就是那隋朝勇冠三军的靠山王杨林,也叫我爹爹用滚手枪,把他扎了个落花流水。”“表弟,因为我有锏,又学会了这枪法,我又多知了不少的招数。表弟,我素知道罗家有一手回马枪,是败中取胜、百发百中的招数,敌人遇上是有死无活,最厉害无比。表弟,你把这手枪法传给了我吧。”

罗成一听,心说:这可不成!这手回马枪乃是我们罗家门的绝艺,如何能传给外人呢!忙说:“哟!表哥,您提这手回马枪来,我们家倒是有这个招数,不过我爹爹因为我年岁小,还没传给我呢。”秦琼一笑说:“好吧,表弟,我以后再跟姑爹学吧。”罗成呢,也和秦琼学练锏。秦琼把什么双龙搅海、巧认双针、翻身白猿献果,还有什么白鹤亮翅,反臂追魂夺命锏等等的招数,以及看什么军刃,怎么个破法,见什么军刃,怎么个打法,都传授给了罗成。这时小罗成心里暗想,我只知有己,不知有人。就知道我的枪法高强,没想到他的锏法,也是这般的深奥。便说:“表哥,不怪我爹爹常说,秦家门的锏法变化无穷,今天一见,真是不假啊。”“表弟,你太夸奖了!”表兄弟从此是每天的熟练枪锏,不提。

忽然这一天,哥儿俩在花园里,罗成使枪,秦琼使锏,两个人过招,约摸着有五六个照面儿。这一次,秦琼进步一单手锏,往罗成的肩头打来,罗成应当是立枪一挂,就挂出去了,谁知道他略一迟缓,来不及立枪,这只锏就沾上右肩头了,就听罗成哎哟了一声,撒手扔枪,往后一仰,栽倒在地。秦琼急忙收锏停身,过来一看,只见他是唇如白纸,面似瓜霜,腰板脖硬,鼻口冰凉,嘴吐白沫,五官塌陷。吓得秦琼以为是把罗成给打死了,扔了双锏,抱住他连连呼唤说:“表弟!表弟!你这是怎么啦?”心说:即便就是锏沾上了他,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呀!正在疑惑着,忽听罗成噗哧一声乐了。秦琼说:“表弟,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情?”罗成笑着说:“走、走、走,咱们书房里说去。”

两个人立来到书房里,秦琼说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你看吓得我这一身汗!你得说出来,叫我明白明白。”“表哥,你不知道,我爹爹素常管得我太严,别人犯了错,应该打二十棍子,要是我犯了错儿,准得打四十。每天叫我随着上殿学礼,叫我在旁边一站,我实在脑袋疼,故此我背着我爹爹在东门里报国寺又拜了那庙里老和尚为师。这个老和尚好功夫,传授我一手闭气功。要是我爹爹把我逼得太紧了,我就施展这一手功夫装病。别瞧我爹爹管得我这么紧,敢情也怕我死。这么一装病,就能玩几天,散逛散逛。我料着表哥你准不知道这手功夫,所以今天我故意找你的锏,施展出这手功夫,叫你瞧一瞧。”秦琼说:“表弟,你可真好,你连我姑爹都给冤了,我非得给你告诉去不可。”“你别价,这不是给我找漏子吗!表哥,你爱这手功夫不爱?我教给你,你学不学?”秦琼心里暗想说:好一个罗成,你在你的亲爸爸面前,还使这个转轴儿的心眼儿呢!一听罗成这么一问,就说:“我怎么不爱呀,表弟你教一教我吧。”罗成就把这手功夫怎么样儿的练法一说,秦琼因为武功的底子很好,一点就透,按着罗成的教法一练,没有多少日,也把闭气功学会了。

这一天,秦琼、罗成在街上闲游,正走到西门里头、大道的南下坎,这里有一处把式场子。罗成说:“表哥,这儿有练把式的,咱们可得看一看!”“好。”两个人进来一瞧,场子当中,站着一个小伙子:八尺多高,中等身材,虎背熊腰,露着两根粗胳膊,身子骨很茁实。花布罩头,腰煞皮带,灰色的中衣,打着绷腿。脚底下两只搬尖鱼鳞洒鞋。再往脸上观看,一张朱砂的脸儿,重眉、环目、直鼻、阔口,两耳相称,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。罗成便对秦琼说:“表哥,你瞧这个卖艺的,长的多威武,真把我爱死啦!”秦琼也说:“表弟,不单你爱,连我也爱他,你看他的体格威武,相貌四称,往这儿一站,真像一个小老虎似的。不过,我看着他有点眼熟。”

再瞧四面围着长板凳,坐着没有多少人,可是站着的人不少。场子里地上,插着一条花枪,旁边放着一把单刀,还有一对双锤,原来是一对八楞紫金锤。就听这小伙子说:“诸位,今天你们可来着了,你们不是要看我练锤吗,今天可到我练锤的时候了。那位说了,我们喜欢瞧你练锤,你怎么老不练呢?诸位,不是我不练,因为练完了费饭,我得多吃二斤面。今天因为我没挣着钱哪!但得我要是挣了钱,哼!我还是不练。诸位放心吧,请里边坐下。”大家伙儿一听,他要练锤了,呼噜,呼噜的,都进来坐在板凳上了。罗成说:“表哥呀,常言说:棍锤之将,不可力敌。看这锤的分量,可是不小,咱们可得瞧一瞧他的招数怎么样!”哥儿俩随着众人也进来,坐在板凳上。又听这小伙子说:“诸位,听我一说练锤,都进来坐下了,可是我今天还没挣着钱呢,家里还有个老妈,得我养活着。今天我卖一卖力气,我的功夫贯到了,力气卖足了,练完了以后,我跟诸位求把钱。”这小伙子交代清楚了,就要弯腰拿锤,摆架式当场练锤。秦琼看他眼熟,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了。再说罗成,看他所练的招数,实在是受过真传。这个卖艺的练完了之后,说:“诸位,我练完了,该要钱啦。”瞧热闹的人有给的,也有没给的,这一场还真见了不少钱。

罗成对秦琼说:“表哥,你看他这锤练得实在不坏,有点儿功夫。咱们也给他些钱吧!”秦琼说:“好。”罗成由兜囊里头掏出一把散碎的银子,大概有这么二两多吧,说:“练把式的,我们哥儿俩给你这儿垫一垫场子吧!”说完了,把这银子扔到了场子里。卖艺的说:“喝,二位爷,谢谢您花钱,您可真捧了我啦。诸位散散吧,我也要收场子了。”话说完了,看热闹的人缕缕行行的也就散了。只有秦琼、罗成两个人没有走,仍然在那里坐着。这个卖艺的把地上的钱捡到钱口袋里,把刀枪把子捆起来,把这锤在两头儿一挂。他一看,多给钱的二位还没走,就过来说:“二位爷,天不早啦,你们二位该回去了吧?”秦琼说:“啊,我们也该走了,我有句话对你说,……”“您有什么话说?”“我看你呀,眼熟,就好比在哪儿看见过你。”

“爷,您贵姓呀?听您说话可不像是此地人。”“啊,我呀,是山东济南府的人氏,我姓秦。”就见这小伙子听完了一愣,上下打量说:“啊,您在济南府城里呀?城外呀?”“我是在西门里,专诸巷。”这小伙子越发吃惊,说:“哎呀!莫不成您就是山东好汉秦琼秦二爷么?”秦琼微然一笑说:“不敢,我叫秦琼。”这练把式的一听,不由得眼中落泪,走向前来,双膝跪倒,说:“义父在上,我这儿给您磕头了。”秦琼一惊说:“啊?你这是怎么回事,真叫我莫名其妙!”罗成在旁边,又是吃惊,又是可乐,说:“表哥,你怎么出了个干儿子呀?”就见这小伙子说:“您把我忘了吧?咱们是老街坊,我是豆腐房秦老儿的儿子。”

秦琼一听这才想起来说:“哎呀!原来你是秦老儿之子秦用吧?你要不提,我还真是忘坏了,你快起来吧!”“可不就是我吗。”说着他才站起身来。罗成说:“表哥,这是怎么一回事呀?”秦琼说:“表弟要问哪,想当初,我们住在一条胡同是老街坊,他爹秦老儿,两口子开豆腐房。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孩儿,小名叫用儿,在他五、六岁的时候,因为他长得拙拙愣愣儿的,我就爱逗他玩,很爱惜他。他爹爹说,二爷你要爱他呀,我就把他认给你啦。这孩子也搭着跟我投缘,打这儿起,见着我就管我叫干爹了。后来,秦老儿死了,抬不出去,我给他出名化了点钱,对对付付地把秦老儿给埋了。我这么一问他们娘儿俩怎么办呢?在那年他才十岁,他母亲说,我这孩子小,也顶不起事来,我们掌柜的一死,这买卖也做不了啦,我是古北口石匣镇的娘家,我打算把这些家俱折卖了,凑点路费,带我这个孩子回我的娘家。我这么一想也对,这倒是正理。他母亲主意打定了,就把家俱一折卖,也就有这么一、二十两银子。我又怕路费不够,他们娘儿两个在半道上困住,就在别处挪了三十两银子给他们添上。他们娘儿两个可就离开了山东奔了北平府古北口了。这就是以前的事情。万没想到,今天在这儿遇见。秦用,你母亲好哇?你跟谁学的锤?怎么卖了艺了呢?”

秦用说:“干爹呀,自从那年,我跟我妈到了我姥姥家,就算是吃喝不发愁了。我妈很硬朗,挺好。我有个亲舅舅是密云寺的和尚,他有一身的好功夫,我这锤法是跟我舅舅学的,直学了四年,武艺学成了,在家里一点事儿没有,这我才想起出门卖艺,挣了钱好养我妈,我呢,也挣个酒钱。没想到在这儿跟您遇上了。您怎么来到北平了?”秦琼说:“因为此处的北平王是我的姑爹,我到这儿来探亲,想不到跟你巧遇。”“啊!那就是了。干爹,咱们先吃饭去,吃完饭,咱们雇个脚力,把您请到我们家去,我妈终朝每日念叨您,好容易把您盼来了,我得好好儿地孝顺孝顺您。”秦琼笑着说:“好孩子,有你这句话就行了,我改天必去。来,我给你见一见。”一指罗成说:“这是我的表弟,北平王之子燕山公罗成,你就叫个大叔吧。”秦用跟着跪倒磕头行礼。罗成说:“哎呀!秦用你起来,二哥,你会有这么一个好干儿子,可真想不到。秦用啊,你这锤的功夫,可真不错,我还没瞧够,你把你的东西拿着,跟我们哥儿两个到府里去吧。”

秦琼、罗成这才把秦用带回了王府,把秦用安置在下处。秦琼、罗成二人见了罗艺,罗艺问他弟兄二人到外面做什么去了,这哥儿俩就把遇见秦用的事说了一遍。北平王罗艺一听很是高兴,把秦用叫进来。小孩子嘴儿甜甘,一叫爷爷,北平王罗艺非常的高兴。因为什么呢?罗艺这么大的年纪啦,是头一回听人管他叫爷爷。又叫他当场一练这对锤,小孩儿把所会的这些个招数,用心地这么一施展,罗家父子非常喜爱。罗艺有心把他收留在帐下,故此赐他一个绰号叫:“金锤太保”,又给了好多物件银两,先叫他回家禀知他的母亲,等期满销假,回北平王府当差。这孩子磕头道了谢,才告辞回家,暂且不提。这一节就是秦用出世,说书的栽笔,因为《兴唐传》里,有四个猛愣的英雄,人称四猛,这个秦用就是四猛之中的第二猛,所以在这里叙出他来。欲知后事如何?下回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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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往事二堂认姑母 看练锤街头逢义儿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3-20 12:54:32 | 显示全部楼层

第十回 试武艺锏打四将 惊战马拖死伍魁

上回书说到罗艺收了金锤太保小秦用。忽然这一天,罗艺跟秦琼、罗成爷儿三个同桌用饭,秦琼就瞧他姑爹面带愁容。心说:自从我认亲之后,每天在一处,都是欢欢喜喜的,惟有这几天,怎么老是闷闷不乐呢?可就问啦:“姑爹,您这几天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?到底是怎么回事呀?”罗艺一听说:“唉!你问到这儿了,我告诉你。只因为我每年有一桩不痛快的事,现在又快到了!”“您有什么不痛快的事,何妨说出来,我听一听呢?”

“只因为我当初三犯中原的时候,有人出来给隋朝与我调处说和,要隋朝的开皇天子应允我三件事情:一是自立北平王,生杀自主,二是听调不听宣,三是我这个王位是世袭罔替。开皇天子是件件依从,我这才降隋。可是他们总是疑心,对于我放心不下,又调来了两员大将,一个是定国公伍魁,一个是安国公伍亮,带领着一军人马,驻扎在北平帮办军务,给了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利。所有他们的粮饷都由朝廷直接拨发,不归北平府节制。秦琼你想,这那里是派人来帮办军务,分明是暗中监视,作为朝廷的耳目。”“姑爹,就是他们派人来监视,又怕他何来?何必因为此事心里不痛快呢!”“不是呀!自从伍氏弟兄来到北平之后,每年在春暧花开,三月十五,必要会同我在南门外校军场校阅三军,两处的偏副牙将较量武艺,一心要压我一头。因为伍魁的手下有四员勇将,名叫:小后羿陈平,赛展雄杨望,铁棍将蒋英,似典韦贾尚,都是武艺出众。可我手下的将官都是武艺平常,胜不了他们。因为这个我心里总是不痛快。去年的三月校场比试,他那里四将又得了上风,我才特意由偏将里头拔选出了史大奈,他的武艺虽然胜过所有的偏副牙将,可是究竟艺业有限,恐怕仍难取胜。现在又到了比试的日期,故此我心中愁闷。”

“姑爹,您要就为这事,更可以不必挂在心上了,到时候侄儿和他们比试比试。也不是侄儿夸口,要想取胜,还不算什么难事。”“啊!秦琼,你真要是告这个奋勇,好极了!可是我不大放心哪!”“姑爹,请您放心,我的武艺是我大哥秦安所授,您放心吧。”“哎呀呀!秦安是受过你父亲亲传的。那么你学过箭法吗?”“侄儿的箭法,也经过名人的指点,等到比试的时候,姑爹一看就知道了。”罗艺听完是哈哈大笑。罗成说:“表哥,您真要是能压倒了他们,那可是长了我们北平府的威风了。其实这四将的武艺并不出奇,要是让我出马,必把他们杀得望风而逃。不过伍魁等人说我是个世袭爵主,不比一般战将。我爹爹也说此是将官跟将官来试艺,不许我比试,瞧着才叫人着急呢!”秦琼说:“表弟你放心吧,这件事我还能担当起来。”

这一天,定国公伍魁派人到北平王府送信,说是仍依每年的旧例,三月十五在校军场两处的将官较量武艺,罗艺复信应允。

到了十五这天的早晨,罗艺升坐了银安殿,聚齐了部下将校,办完了公事,才吩咐手下的众将说:“今年在校军场两下里比试,你们都须要奋勇争先!”又把秦琼也随着众人一同比试武艺的话,对大伙儿一说。张公瑾、史大奈众人齐声答应:“遵令。”罗艺散了殿,带着秦琼、罗成回到内宅用饭,大家下来一商议,史大奈说:“秦二哥要到校军场比试武艺,那咱们可得捧一捧他,叫秦二哥显一显本领。”张公瑾说:“对!秦二哥如果比不过他们的时候,咱们再替换他下来。”史大奈说:“没那个事,这几个人岂是二哥的对手!”大伙儿谈谈论论的,吃完午饭各自预备齐整,等令出发。罗艺早给秦琼预备好了一身盔铠甲胄,把他的瓦面金装锏、黄骠马,叫人都预备停妥。用完午饭,都换好了戎装。罗艺率领着五百名亲随、校刀手,张公瑾、史大奈、杜差,连罗成、秦琼人等,一齐出了南门,直奔校军场而来。

再说伍魁、伍亮,自从得到了罗艺的复信,就把手下的四员勇将陈平、杨望、蒋英,贾尚,都叫到公爷府来。伍魁说:“你们四将,都是我的心腹近人,名分上虽然是我的偏将,可是情分上我拿你们就如同手足一般。自从咱们奉旨驻扎在这里,你们也知道,就为的是监视罗艺。我来到北平之后,每年三月十五在校军场,跟罗艺两下的将校比试武艺,这就为的是看一看他的虚实强弱。去年他手下的众将又是大败亏输,可是而今我听说罗艺新点了一名先锋,又听说这个先锋史大奈的武艺出众,所以把你们叫来,令年比试,必须用轮战把这个史大奈战败了!”这四个人听完一齐答言,说:“公爷放心,谅一个史大奈何足道哉!未将们一定将他打败就是。”伍魁、伍亮又对他们鼓励了几句,然后散去。到了是日的早晨,用完了饭,大家一齐顶盔、贯甲、罩袍、束带,整理齐毕,一同出门上马带领手下的兵丁来到校军场,此时早有应差的军卒小校,把校军场里里外外,预备得整整齐齐。伍魁、伍亮上了正面帅台——阅武厅落坐,小后羿陈平等四将,以及各偏副牙将,都在台下的右边一字排开,兵丁们都在众将的后面,预备好了金鼓,安排齐毕。待了会儿,就见一个旗牌官跑到台下,高声喝喊,说:“禀公爷得知,罗王爷己然到校军场啦。”

伍魁把手一摆,说:“知道了。众位将军,随我一同迎接。”伍魁、伍亮下了帅台,率领着众将出了校军场迎接。此时就见一队人马来到场口,五百名校刀手雁翅排开,中间闪出了北平王罗艺。伍魁、伍亮赶紧进前打恭施礼,说:“卑职等迎接王驾。”罗艺在马上微微地含笑,说:“二位公爷免礼,帅台叙话。”“遵王谕。”两个人转身引着北平王罗艺进了校军场,来到帅台前。罗艺甩镫离鞍,下了坐马,上了帅台阅武厅。居中是帅案,上插令旗令箭,帅案后一把虎皮交椅,罗艺居中落坐,身后头左边站着罗成,右边是中军官杜差。伍魁、伍亮二次向前施礼,罗艺说:“二位公爷免礼平身,坐下讲话。”“谢王爷。”伍魁、伍亮两个人在帅案的两旁,一边一个落了坐。此时罗艺带来的将官都在台下左边一字排开,亲军、校刀手也都列在台下。秦琼在台下往上一看,只见台上旗纛飘摆,绣带高扬,当中一把紫座伞,上绣蓝龙遮住了日光,北平王罗艺坐在居中,全身披挂,外罩大红座蟒,甩出了左臂,肩头上亮出来甲叶上的踢庭兽,头上是双插雏尾,八字倒挂,胸前一对狐裘搭甩,把紫脸一沉,左手扶着帅案,右手一撕长髯,雄纠纠,气昂昂,透着那么威武。后边左有罗成、右有杜差,可称是黑白二将。再加上左右的伍魁、伍亮两家国公,也是全身披挂,陪坐两旁,每人的身背后,是一把蓝座伞。台下两方面的军将左右排开,真正是:威风凛凛,杀气腾腾。

再说台上,有人献过茶来,茶罢搁盏,罗艺说:“每年的今日,众将都在校场比武,彼此学习技艺。今天又到了比试之期,不知道今年二位公爷又选出了什么良将?”伍魁欠身拱手说:“回禀王爷,良将一时不易选拔,卑职的属下不过还是去年的四员战将。不知道今年王爷的麾下,拔选出良将没有?”罗艺微然一笑,说:“今年我这里倒选出一个人来,他乃是由山西发来的配军,原籍是山东人氏,此人姓秦名琼字叔宝,我看他的武艺很是不错。若把他发到牢城营去效力,确实屈材。我打算点他做一名偏将,可是他的武艺究竞如何,我也不得深知,故此今天我把他特意带来试一试他的武艺。如若他真能胜了你那四员勇将,我就点他做一名偏将,也好给国家拔选人才。”伍魁说:“既然如此,就请王爷传谕把他唤上台来,卑职看一看他。”罗艺说:“好。杜差何在?”杜差一转身来到面前,说:“伺候王驾。”“叫秦琼随令上台!”杜差说:“遵令。”走到台口说:“王爷有令,叫秦琼随令上台!”秦琼答应了一声:“遵令。”上了帅台,来到案前一撩鱼褟尾,单腿屈膝,说:“秦琼参见王驾。”罗艺用手一指两边的伍氏兄弟,说:“秦琼,你见过二位公爷。”秦琼忙对这伍氏兄弟施礼,说:“参见二位公爷。”伍魁、伍亮一看秦琼是面似淡金,中等的身材。伍魁心说:可见北平王府中无人!连充军发配的罪犯都找来了。想到此,冷冷一笑,就说:“罢了!”秦琼说:“王爷,把秦琼唤上帅台,有何吩咐?”

罗艺说:“秦琼,只因你的武艺不错,故此把你带到校军场,叫你演武试艺,如果你今天能够胜了众将,我一定越级提拔于你。你暂且退立一旁。”秦琼答应了一声:“遵谕。”旁边一站,罗艺说:“二位公爷,就是此人,先叫他和你那四员勇将比一比武艺吧!”伍魁说:“遵王谕。来呀,唤四将上台!”两旁有人下去传话,一会儿把陈平等四将唤上了台来。四将见过了北平王,斜身对伍魁说:“唤末将们上台,有何将令?”伍魁说:“北平王府有一名配军秦琼,据说是武艺出众。只因王爷爱惜人才,今天把他带到校军场来,特意要和你们四人比试武艺。王爷说了,如果要将你等战败,就要越级提拔于他,点他为员偏将。你等可敢和配军比试武艺吗?”这四个人听完,往对面一看,上下一打量秦琼,早把个似典韦贾尚气得哇了一声!心想:这小小配军也敢和我等大将比武!小后羿陈平知道他的性情粗暴,怕他当着罗艺过于鲁莽了,就躬身朝着北平王说:“禀王爷,末将等愿意和这个配军秦琼比试武艺。”贾尚往上打躬,说:“禀王爷,今天末将等和这个配军比试武艺,情愿是生死决战!”罗艺说:“哎!每年的比试,都是点到为止,今日为何要生死决战呢?”“因为他乃是个罪犯,末将等恐怕一时手下无情!”罗艺这才明白他们的用意,一时沉吟无语,这时伍魁说:“玉爷,就请依着他们生死决战吧。这一配军乃是犯罪之人。难道还畏刀避箭吗?”

气得罗艺就说:“也罢,既然如此,可得两边立下无悔军状。”伍魁说:“你等可曾听见?愿立这无悔状吗?”四个人一齐答言说:“我等情愿立下无悔军状。”罗艺一听,心里也不觉着火往上撞,说:“秦琼,你听见么?你也愿立无悔状吗?”秦琼说:“情愿立下!”罗艺说:“若有差错,可是死而无怨哪!”秦琼说:“王爷请放宽心,配军并非贪生怕死之辈!”“既然你们两方情愿,各立无悔军状为凭,免得事后狡赖,叫本爵为难。”当时两下里立好了无悔军状,交给了北平王。陈平说:“秦琼,你使什么军刃?”秦琼说:“我使的是双锏。”“要想为将,不但马上步下的武艺精通,还得要箭法出众,秦琼,你可会射?”秦琼一听,心说:啊!他叫小后羿,当然他的箭法高明,他这是要同我比试箭法了,亏了当年学过箭法,又在二贤庄跟神射将谢映登学过几手儿绝招,今天用着了。就说:“陈将军,想当初后羿善射,你既叫小后羿,当然你的箭法精奇了。我当初也练过几天,今天奉陪将军比箭吧。”陈平说:“秦琼,既是如此,你我先来比箭。”杨望、蒋英、贾尚三人一齐答言,说:“陈将军,何必跟他比箭,说的是两下里生死决战,怎么改了你和他比试箭法了呢?”陈平说:“三位将军,我的箭法要把他赢了,他也算输了一阵。如果他的箭法也是一样的高强,免不了咱们还是要跟他生死决战。”伍亮说:“陈将军所说的不差。可以先比箭法。”这三人虽然满心不悦,也只得都闪过了一旁。罗艺说:“既是你们先比箭法,来呀,赐给秦琼一份弓箭,叫他比试去吧。”秦琼谢了北平王,随着四将下了帅台,各归了本位。

罗艺传令下去预备一切。兵丁们在校军场的南边栽好了桩子,绑好了横管,下坠一个大金钱,中间是四方的钱孔。左右两旁是双方的兵丁,都预备好了金鼓。这时罗艺令下,叫陈平、秦琼当场比箭。两个人遵令来到了台前,秦琼说:“陈将军,你我是马上射箭,还是步下射箭?怎么样儿的比法呢?”陈平说:“既是马上的战将,当然是上马比试。”“好,咱们怎么样的射法呢?”“咱们是走马三箭,箭射钱孔,还要连中三元。如有一箭不中,那就是箭法不高,就得认罪服输。”“好,就请陈将军你先发箭吧。”两个人说完,复回到本队。此时校军场里,是鸦雀无声,人人都看这两个人比箭。小后羿陈平一催坐马跑出阵来。众人一看这陈平,跳下马身高八尺开外,中等的身材,头戴亮银打造狮子盔,身披天河寒江甲,内衬一件素征袍,白脸膛儿,重眉、大眼、高鼻梁,胯下一匹白马,马鞍桥上挂着一条亮银八宝黑缨枪,背弓带箭,真是英俊非凡。

陈平的马往上冲,绕过了刁斗旗竿,到了帅台前,转过来又往西南放马,此时他左手抽弓,右手拔箭,认扣填弦,弓开如满月,对准了金钱,飕的一声发出箭去,就听一阵金鼓齐鸣,箭中了金钱孔。跟着放马又绕过了旗竿,第二圈、第三圈都是这样儿,连中三元。金鼓大震,两边人等齐声喝彩。台上的伍魁、伍亮心里高兴,此时罗艺父子以及杜差众将没有一个不替秦琼担心的。再说陈平来到了台前高声说:“秦琼撒马出来比箭!”秦琼应了一声,拱裆催马,来到了台前。就说:“陈将军,你的箭法精奇,我是佩服之至。”“秦琼,我的三箭已完,枝枝箭中钱孔,连中三元,你能照我这样儿射吗?”秦琼微微地含笑,说:“我要仍照着将军你这样儿的射法,岂不雷同,怎么能分胜负呢!”“啊!那你怎么样的射法呢?”“请你且回本队,注目观看吧!”“好!”陈平归回了本队。就见秦琼马走鸾铃响,在校军场里奔驰如飞,大众人等一瞧秦琼,有歌为赞:

金盔金甲淡黄袍,五股攒成袢甲绦。护心镜,放光毫,狮蛮带,扎稳牢,鱼褟尾,护裆口,战裙又把膝盖罩。红中衣,绣团鹤,五彩靴,足下套。坐下马,名黄骠,踏山梁,如平道,日行五百任逍遥,亚赛云龙入九霄。向上瞧,黄面貌,天庭宽,地阁饱,通贯鼻子颧骨高,剑眉虎目威严好,两耳有轮似元宝,微有墨髯挂嘴梢。金装锏,挂鞍桥,上阵临敌锏法妙,晃三晃,摇三摇,兵见愁,将见跑,五虎上将命难逃。背弓带箭逞英豪,威风凛凛杀气高,要问此公名和姓,姓秦名琼字叔宝,好汉的英名四海飘。

众人一看,心说:秦琼,实有大将的威风。就见秦琼在校军场里催开了坐下马,绕了刁斗旗竿有三四个圈儿,往北撒马,左手抽弓,右手拔箭,认扣填弦,拉满了弓,马到了校军场的中间,反背回身一箭,就听金鼓大震,箭中了钱孔。小后羿陈平止不住失声说:“嘿!回头射月,这是飞将军李广传下来的箭法。”大众也是无不喝彩。

不提众人夸赞,单说秦琼在马上又绕了几个圈子,这一次马又转过了旗竿,到了校军场的中间,抽出第二枝箭来,认扣填弦,平着把弓拉圆,往后折腰使了一个铁板桥,把箭从头上倒发出去,又是一阵的金鼓齐鸣,箭中钱孔,大伙儿是无不发愣。

秦琼的马还是绕圈,把弓换在了右手,转过了旗竿,左手抽箭,认扣填弦,把弓拉圆了,右手的二指、三指把箭杆夹住,左手反倒撒开了。杜差心说:啊呀!二哥,你怎么撒手啦!正在替他着急呢,就见秦琼的马往前奔跑之时,秦琼右手的弓箭往后一背,提气换腰,歪过身来,使了一个卧看牵牛的招数,二指一撒,哧!射出第三枝单手箭来,又中了钱孔。

这时候所有校军场里的众人无不喝彩,鼓声如雷。秦琼的马到了台前,说:“请陈将军出来答话。”陈平催马到了台前,说:“哎呀!秦爷。”秦琼说:“陈将军,我这是用‘回头射月’、‘折腰赶日’、‘卧看牵牛’三招箭法射中了钱孔。我可不敢比当年的后羿!要有什么练得不到的地方,还请陈将军你指教。”“哎呀呀!你的箭法高强,我甘心佩服,算你赢了。”罗艺在帅台上正听他们说话,不由得是哈哈的大笑。

杨望、蒋英、贾尚一齐催马出来,到了台前。贾尚大声喊嚷说:“陈将军且慢,咱们跟这个贼配军是怎么说的怎么办,一定要决战,非要他的性命不可!来、来、来,秦琼,你我当场一战。”秦琼说:“好,本来比箭就是额外的枝节,就请将军你撒马,咱们两个人比试吧。”杨望说:“慢着,贾将军不要着急,陈将军,你还跟他比试吗?”陈平说:“焉有不比之理,秦琼,你我撒马一战。”秦琼抱拳拱手说:“请!”两个人齐撒坐马,各抖丝缰,鼓声大震,大众注目观瞧,两匹马一东一西,各自圈马回来,秦琼把双锏拿在手中,陈平摘下了亮银枪。两个人要碰面了。陈平心说:我的枪长,你的锏短,怎么样也能先扎着你,占着这个便宜,准能够把你赢了。秦琼心里想呢,这个陈平看样子倒还讲理,如今交手,我不能伤他的性命。主意拿定,两个人碰面,陈平摔杆就是一枪,秦琼双锏一搭十字架,往右边一挂,把枪挂出去,不容他抽枪换式,左手的单锏一兜底杆,呛的一声,震得陈平两腕发麻,亮银枪就撒手了。秦琼的右手锏直奔额角打下来,陈平一低头,呼!锏打空了,二马冲锋错镫,秦琼的马抢他的上风头,右手单锏就朝陈平的头顶砸下来,说时迟,那时快,陈平再想躲可就来不及啦,一闭眼睛,心说:完了!秦琼说:“陈将军,饶你不死,逃命去吧!”锏在他的马后胯上一落,就听噗的一声,马可就塌了架啦,人就由马上摔下来了。陈平说:“多谢不杀之情,你我后会有期!”爬起来跑回了本队。

这时候,杨望一催马撞出来说:“好囚徒,少要猖狂!待杨将军取你的性命!”秦琼一瞧他跳下马身高九尺,头戴独占鳌鱼黄金盔,身披着一副月落红云甲,一张绿脸儿,凶眉恶目,连鬓络腮的短钢髯;胯下马,掌中一口锯齿飞镰大砍刀。来到秦琼的马头前,秦琼说:“杨将军,你不要出口伤人!来来来,你我决一死战。”秦琼的话没说完,杨望的人到、马到、兵刃到,大刀是搂头盖顶地劈了下来。秦琼不慌不忙地仍然是把双锏搭好了十字架,微往外一踹镫,用锏往上一迎,接着了大刀往下一卸,这叫一巧破千斤,大刀就劈空啦。杨望抽回刀来,一横刀杆将要变招,秦琼可不容他变招了,一晃双锏反腕子使了一个双龙搅海,朝着杨望的面门扎来。此时正赶上二马错镫,两匹马急,杨望再躲就躲不开了,就听噗的一声,双锏扎进二目。秦琼一撤双锏,杨望的死尸坠马,这匹马就放了荒啦。

气得铁棍将蒋英怪叫如雷,一摆镔铁棍催马前撞,口里大骂:“贼徒秦琼,你敢伤我们的杨将军!焉能跟你善罢干休!” 气得铁棍将蒋英怪叫如雷,一摆镔铁棍催马前撞,口里大骂:“贼徒秦琼,你敢伤我们的杨将军!焉能跟你善罢干休!” 一摆铁棍,扑马上前,旁边有那明白的人一瞧,这个使铁棍的也难逃性命。怎么呢?因为他心浮气躁,这正是临阵对敌最忌的事情,再瞧秦琼是平心静气地对敌见仗。闲话撇开,再说蒋英马到了当场,扣镫横棍,说:“贼囚秦琼,你敢伤了我家的杨将军,我焉能跟你善罢干休,叫你尝一尝我蒋英铁棍的厉害!”秦琼一阵的冷笑,说:“你少要夸口,也不过是送命的匹夫!”说完一接双锏,抢了一个先手,双锏搂头盖顶向蒋英砸了下来。蒋英横棍往上一绷。原来秦琼这手锏是一个虚招,一看铁棍往上一绷,抽锏换式变了一个双龙入洞的招数,双锏直奔他的中脐。蒋英立棍往外手里一挂,棍又挂空啦。哪想到奏琼这一着锏仍然是个虚招,双锏又抽了回来。此时二马冲锋,秦琼抢了一个上风头,马将错过了镫,蒋英还没变过招来呢,秦琼的两只锏一分,往外手里长腰探身,一个白鹤亮翅,左手锏衬着自己的身休,右手锏正打在蒋英的后脑海上,只听:梆,噗!大家一看,“哟!”铁棍将脑浆崩裂,死尸歪下了马去。校场众人无不喝彩。罗艺一看,不由得捻长髯,哈哈大笑。伍魁、伍亮兄弟二人都惊得是茶呆呆的发愣。

再说似典韦贾尚只气得哇呀呀怪叫,催马如飞,大声喊叫:“贼配军休走!尝一尝俺双戟的厉害!”秦琼一看来的乃是似典韦贾尚。但见他跳下马身高丈一,头如麦斗,膀阔三停,面似蓝靛,腰大十围。头戴镔铁乌油獬豸盔,身披龟背大叶乌油甲,内衬一件皂征袍;满脸的大块红瘢,小块的红点,斑斑点点,疙疙疸疸。扫帚眉,大环目,塌鼻梁,翻鼻孔,血盆口,连鬓络腮的红钢髯,真是天生的凶猛;再加上胯下一匹紫马,掌中一对短把画杆双戟,威风凛凛,真象那三国时代的典韦复生。秦琼心说:这个似典韦到了,我还真得留神。两个人一碰面,贾尚大叫一声:“贼囚徒,拿命来呀!”话未说完,双戟搂头盖顶就拍下来啦。秦琼往里手一裹镫,躲开他的一枝单戟,用双锏搭成了十字架往上一迎他那一枝单戟。贾尚把戟撤回来。秦琼后手变成先手,双锏奔面门上就刺。贾尚立戟一挂。二马冲锋,秦琼翻身白猿献果——奔他的后背,就是一锏。贾尚回身,悬裆换腰用单戟一挂,两个人打在了一处。打来打去,打过了十来个回合,二十多个照面儿,马打盘旋,来回地乱转,谁想赢谁都很不容易。张公瑾众人看着没有一个人不替秦琼着急的。伍魁、伍亮以及他手下的众将,都替贾尚暗地里使劲儿。其中只有两个人心里明白,一个是北平王罗艺,一个是小后羿陈平,看出秦琼不至于输在似典韦贾尚的手里。因为什么呢?原来贾尚不过仗着他的戟沉力猛,拚命地恶斗。秦琼可就不然了,他是粘绵黏闪,封严不漏,跟他耐战。再说贾尚越打越生气,恨不得一戟把秦琼砸塌了,或者是穿透了,才可他的心呢,一招紧似一招,一招快似一招,可是哪一招也没扎着,气得他不住地哇呀呀乱叫。这一回,二马圈回来,两个人又碰了面儿啦。贾尚是由东往西冲,双戟住下合而为一,用尽了平生之力往下就砸。秦琼是由西往东迎,一看戟到了,斜身合锏一挂。耳轮中就听呛的一声,秦琼说:“哎呀!”拨马往西南就败。贾尚心说:这一回不问可知,一定伤了你的右臂啦,此时不追,等待何时,焉能叫你逃脱了性命。一催坐马,高声地喊喝:“囚徒,哪里走!”

众人一看秦琼就好象丧家之犬一般,往前飞奔,后面的贾尚一摆双戟是催马紧追,眼看就要追上啦。猛然间就见秦琼的黄骠马前腿一跪,秦琼也往前一栽身。贾尚高兴,大声喝喊:“贼配军,你往哪里逃走!”此时贾尚的马头离着秦琼的马尾也就有一丈远近,贾尚一摇双戟,就照着秦琼的后脑海砸来,这真急坏了罗艺父子以及张公瑾众人,全都呀了一声,把眼一闭,说:“完了!”读者别着急,秦琼死不了,原来秦琼的马失前蹄,并不是真的。只因秦琼看这个似典韦贾尚戟沉力猛,不用绝招很难取胜。一边打着一边想法子,忽然间想起他的家传一招锏法,名叫走马翻身绝命锏。主意拿定,这才故意地败下来。听着后头贾尚的马銮铃声音,够着步儿了,两只脚一碰镫衬皮。这马早已排练好了的,就知道它的主人要使什么招数啦,两条腿往前一跪,好象是失了前蹄一样。秦琼用双锏拄着地。这时贾尚的双戟就砸下来了,秦琼用锏一支地,往上一提气,马借劲使劲也站起来,往里手飞快一转,人和马都躲开了双戟。此时贾尚的双戟是实拍拍砸了下来,一看前面的人跟马都没了,就是一惊,再想抽戟可就没有工夫啦。秦琼的马转过头来,抡开双锏,正在他的后脑海上:呛,噗!贾尚的死尸就落下马来。台下的众人齐声喝彩说:“好锏!”罗艺以及他手下众人当然是转忧为喜啦。可是伍魁、伍亮呢,心里这个懊恼就不用提了。心说:连丧我三将,我的精锐全完了!

秦琼回到台下,下马上台,见了罗艺,说:“禀知王爷,秦琼战胜了四将,特来交令。”罗艺一看:“哈、哈、哈、哈!秦琼,你的武艺果然出众,就点你做一员偏将。”“谢王爷。”罗艺翻眼一看伍魁、伍亮说:“二位公爷,还有什么说的吗?”伍魁此时一见秦琼杀了他的三员爱将,不由得怒火上撞,就说:“且慢!秦琼力胜了四将,也不但王爷爱惜他,就连我也佩服。这么办,我亲身要与他比试,他要能把我赢了,我情愿退归林下,专折进京,保举他代我这公爵之位!”罗艺一听,就明白他是急啦,说:“此话当真吗?”“我既说了出来,焉有反悔之理!”“好,秦琼,你可曾听见?”秦琼说:“秦琼怎敢跟公爷比试?如果伤了公爷,秦琼担当不起。”伍魁说:“无妨,我若当场丧命,也与你无干!”罗艺点头一笑,说:“既然有言在先,秦琼,下去伺候公爷去吧。”

秦琼跟着伍魁下了帅台,两个人各自上了战马,来到了校场中央。大众一看这个定国公伍魁,跳下了马来身高有九尺,身体魁梧,头戴一顶三岔紫金国公盔,身披着九宫八卦穿山甲,内衬一件紫征袍。再往脸上观瞧,头似柳斗,面如油粉,凶眉恶目,眉攒上有一块红瘢,咧腮颚,大嘴岔,秤砣鼻子,一部墨髯胸前飘摆。胯下马,掌中一口象鼻古月刀。此时左腿一抬,右腿一顶马的前蹄髈:啪喇喇!一个弯儿。抖丹田一声喝喊:“呔!配军秦琼,今天你家公爷要试一试你的武艺!”秦琼说:“秦琼本来不敢冒犯公爷,如今必要一试,秦琼就要抖胆了。”说着两匹马就碰了面啦。伍魁是搬刀头、献刀纂,迎门一点。秦琼用单锏一挂。伍魁平刀奔秦琼的肩头。秦琼立锏一推。二马冲锋过去,两个人打在了一处。打了有三、四个回合,秦琼心说:这伍魁实在是武艺平常,若要把他打落马下,是易如反掌,不过他是朝廷的国公,怎能把他打死呢!可是又一想,不把他弄死,将来定是我姑爹的一个心腹之患。想个什么法子呢?想来想去,又打了七、八个回合,猛然间计上了心头,必须如此如此,一定能够成功。

心里把主意打定,二马又碰面啦。伍魁的大刀还是搬刀头、献刀纂,朝秦琼点了来,被秦琼用右手的单锏一挂,纂抽回去一摇刀,刀头奔秦琼的左肩头劈了来。秦琼往里手一裹镫,大低头,刀削空了,不容他抽刀换式,这时正巧二马错镫,双锏搭上了十字架,叉在了刀盘儿下头,顺着刀杆往里一推,使了一个顺水推舟,再加上马的冲力,双锏顺着刀杆就进来了。伍魁如果不撒手扔刀,右手的手指就得满掉,他啊了一声,撒手扔了大刀。秦琼跟着双锏一分,右手锏正搁在伍魁的右肩头上,说:“下去!”伍魁可就歪下马去啦。

那伍魁虽然落了马,可是一只脚上的镫,还没摘下来呢。这时候二马过镫,秦琼的右手锏跟着使了一个盘花献肘,单锏往里一转,锏尖朝后正在伍魁的马后胯上,用力一捅。马挨了一锏,疼得它尥起蹶子来,唏溜溜乱叫,拉着伍魁就惊下去了。台上台下的众人是无不吃一大惊,就连罗艺也是一愣,忙叫杜差传令赶紧截马救人。众兵丁忙着一齐截马。好容易众兵丁把这匹马才给圈住了,再瞧伍魁脸面也擦光了,连胯股都给拉散啦!

凡是在校军场里的众人莫不吓得面如士色,就是罗艺也惊得目瞪口呆。伍亮一看是放声大哭。暂且不说台上台下众人纷乱,却说秦琼来到了台下,下马上台,此时伍亮一见秦琼上来,真是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,止住悲声,咬牙忿恨。由胁下呛啷啷!拉出宝剑来,迈步向前,就要和秦琼拚命。罗艺看见伍魁已死,虽然也吃了一惊,可是马上又镇静下来。一见伍亮的宝剑出匣,要杀秦琼,连忙说:“安国公,不可粗鲁,暂回本位,待本爵问明了此事,必给令兄报仇就是了。”伍亮一听北平王罗艺应允替他报仇,也不敢过于鲁莽,才又退回了原位,坐在椅子上,手按剑柄,怒目横眉,说:“贼囚徒秦琼,竞敢杀害朝廷的国公,请王爷把他推下台去枭首示众,明正其罪,与我的胞兄报仇雪恨!”罗艺说:“自然要与你兄长报仇。”

此时秦琼来到了案前,向上跪倒,说:“启禀王爷,秦琼正与公爷比试武艺,一时失招,误中公爷的右肩,落马过猛,以致战马惊窜,伍公爷摘镫不及,被惊马拖死,秦琼特来请罪,请王爷发落。”罗艺说:“啊……杜差听令!”杜差转身过来,说:“伺候王驾。”“你去查明,秦琼所禀的是否实情?速来回报!”“遵王谕。”杜差下了帅台,一会儿回到台上禀报,说:“秦琼所禀是实,定国公身无兵刃的伤痕,实系被惊马拖死。”罗艺说:“起过一旁。安国公,令兄实是因他自不小心,摘镫不灵,被那惊马拖死。例况比试之前有言在先,怎能治那秦琼的罪名呢?”伍亮说:“王爷,不是这样的说法,定国公如果不和这个贼囚比试,焉能这样的惨死,难道我兄长就白白地死了不成,还请王爷把这个贼囚枭首示众,也好给我死去的兄长报仇!”罗艺微微含笑说:“秦琼无罪,若是把他斩首,何以服众。你既然一定要给你兄长报仇,也罢!杜差听令。”“在。”“传令下去,将惊马枭去了马头,号令校场,给定国公偿命。”伍亮还要不依,罗艺把脸一沉,就说:“秦琼,下台归队去吧!”秦琼说:“谢王爷。”转身下台去了。罗艺又说:“安国公,你暂且把令兄以及这三将的尸身盛殓起来,料理他们的善后,待本爵修本进京,把此事奏明了朝廷,给令兄定国公请求恤典,也就是了。杜差,传令收兵,伺候本爵回府。”杜差令下,三军归营。北平王罗艺率领着罗成、杜差,下帅台上马,出了校场回府去了。

小后羿陈平上了帅台,一看伍亮正在放声大哭,连忙劝住伍亮,说:“公爷,不要过于悲痛,咱们先料理善后吧。”伍亮这才止住了悲声,吩咐兵丁预备了棺木,把伍魁跟三将盛殓好了,暂时在就近找了一座古庙停放。料理完毕,然后率领着众人进城回府。第二天再找小后羿陈平是踪迹不见,不知逃往何方去了。小后羿陈平究竟到哪里去了,后文书另有交代,此处不必多表。且说那伍亮一见兄长已死,心腹四将是死走逃亡,一个没剩,心里好不难过。又派人细一打听,配军秦琼原来是罗艺的内侄,不由得咬牙愤恨。当日晚上,改扮成一个军校的模样,私自逃出了东门,连夜出了古北口,投奔东突厥大可汗那里借兵给兄长报仇。只因伍亮这一走,才又引起来罗艺的一番计谋。罗艺究竟有什么计谋?下回交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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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武艺锏打四将 惊战马拖死伍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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